且藏污纳垢,来者不拒地吞吃一切。
但段成璧却对恶臭和叫骂没有任何不适,他穿行在曲折错杂的道路中,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往前三步路中央有一块石头;左拐五步后步子该迈大,那里有一条浅水沟;直走十步,瓦上传来细微响动,是一只野猫。
这是他年少时,住过十余年,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他来说早已烂熟于心,就像空气进出肺腑,血液流过心间一样自然。
没有人知道魔尊的少年时代曾如此黯淡荒芜。当段成璧在世人面前扬名时,就已经是狠辣无情的魔尊,魔帝最宠爱的外甥,以及,最忠心的狗。
少年天才嘛,仿佛生来就活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被赞美与艳羡簇拥着一路顺遂。
至少在所有人心中,段成璧在成为魔尊那天开始,好像才真正地活着,出生,默默无闻,然后忽然一天名动天下,就和寻常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最后一次迈过街头老乞丐横伸出的一条腿,踏入内城。
脚下道路变得整洁宽阔,视线里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未昀城常年不见天日,气候严寒,尤其是入夜以后,若无灯火照明,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里,灯火成了彰显身份财富的事物。
未昀王宫中,金碧辉煌的宫室内镶嵌光芒柔和的夜明珠,更兼翡翠瓦,琉璃灯,长生烛,煊赫辉煌,明若白昼;
内城里,只有少量居民能在入夜后点起一盏灯。放眼望去,如稀星拱卫皓月,而外城则是一潭死水。
高低贵贱,一目了然。
段成璧脚步不停,直奔王宫而去。
这里是他的心魔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年幼的自己会在哪里。
从发现自己身处何地开始,他就一刻不停地往那边赶。纵然厌弃曾经这段时光,但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
他有自信,绝不会有人能比他更快。
鸦啼三声,他已绕到未昀王宫角落一处隐蔽外墙。
低矮丛生的灌木中有一个狗洞。
与世人的想象相悖,年少的段成璧并不如何霸道狂拽,也不是什么被欺负就逮住一个人死揍的狠茬。他会钻狗洞躲避别人的围堵,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下跪求饶。
墙的另一头隐约传来哭声,却不是年少的自己的。段成璧细长的眸子眯了眯,隐约察觉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狗洞,身手利落地翻墙而入。
墙内全是老熟人,少年时的凌晚晚,凌辰,以及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小瘦子,名字叫什么段成璧已经忘了。他记忆里也只有对方欺负过他,并且长得丑而已。
他长眉微挑,见三人身上各有伤痕,尤其凌辰似乎被重点招呼过,两眼乌青,像西川进贡过来的食铁兽。
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然而下一秒他发现本该在此处的年少的自己不见踪影后,就再难维持唇边笑意。
“段成璧呢?”
他眼神森冷,配上周身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宛如地狱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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