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沙城出现了这样一种奇观。
修建得最宽阔的南北大道上,坑坑洼洼的泥巴大路被压出更多的蹄印跟车辙印。
一车车黑麻麻的羊粪组成斜沙城笔直的中轴线,一头牛一车粪或是一头驴子一车粪这么间隔着。
放眼望去,人潮人海。比过年还热闹。
整个斜沙城的牲畜怕是来了大半。
但人多,也就意味着活儿多。
常海几人从下午忙到月上树梢,结果却是后面一点没有少的队伍。
常海眼皮都垮了。
本以为是个啥也不是的活儿,但谁曾想是个如此艰巨的任务。都说了多少都要收,可没一个人听。
现在可好,今晚甭睡了!
*
斜沙城像高栋梁这样的养殖大户不多,一口气拉四车羊粪的只是少数。
多的,是在家里东拼西凑,为了一车羊粪三十文的价钱,就是摸着漆黑的夜也要赶过来的人。
常海担心这些人回去晚了路不好走,只能又增了两队人帮忙。
速度又加快些许,到后头,就都是些鞋沾着泥泞,一脸疲乏的百姓。
他们都住得远,来这一趟多的兴许要两个时辰。
圆月洒下清辉,又在天幕上移动些许。
夜色更亮了。
而队伍最后头,一对穿着破旧的姐弟俩搁下自家的破板车。
“阿姐,我们到了吗?”
小男孩十一二岁大小,但看着得像八九岁的小孩。瘦瘦小小的,一身皮包着骨头。
模糊间,男孩身后像背了一个大包。
定睛一瞧,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被绑在背上。
温嫦撑着膝盖,点了点头。脑袋重重下落,仿佛只靠一层皮连着身体。
待喘了口气,她立马将自己弟弟背上的襁褓解开,打算将熟睡的小娃娃抱在手上。
但拉了一路板车的手一歇下就酸软不已。怀里奶娃娃差点落地,还是一旁的小男孩接了一把。
“唔……阿姐,阿兄。”奶娃娃口齿不清叫着,伸手抱人。
姐弟俩只能带着小孩到边上坐着,像两头被压榨狠了的小驴,吭哧吭哧喘气。
月光落在姐弟三人的面上,淡淡的投下一层阴影。
他们若辰星的眼睛落在车上,像看家底一样盯着。
温嫦熟练地拍着怀里奶娃娃的背,一个下午的时间走路赶来,让她的声音沙哑不堪。
“阿仲,把干饼子拿出来吃。”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饼子刚拿出来,前面的板车动了。
温仲立马将麸皮做的干饼子塞到温嫦手上。
后头的大叔见他几个小孩,笑道:“几个小娃娃来,可累了一路吧。”
他拎着温家的车往前拉了些。
他们后来这一批人几乎都是用手拉着车来的,家里都没牲畜,加上路远,所以慢些。
“谢谢叔。”两姐弟道。
温嫦又从包袱里拿了块饼子出来。
温仲接过,拿去递给那大叔,手高高举着:“叔,吃饼子。”
那大叔摇摇头,拍了拍胸口包袱:“我也带了。”
温仲回头看他阿姐,温嫦大方道:“叔收下吧,我们一点心意。”
大叔用大手揉了揉小孩的头,拎着他肩膀轻松将人往旁边带了带。笑道:“自个儿去坐着吃吧,都饿成什么样了。”
全是麦麸做的饼并不好吃,就是加了一点面也会拉喉咙。但到底是饿狠了,姐弟俩并排着狼吞虎咽将饼子吃完了。
而怀里小的那个,翻了翻身,在熟悉气息中安心睡着。
*
将军府。
亥时一刻,正房里的灯又亮了。
戚昔坐靠在床头,有些烦躁地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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