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爱意层层堆叠到忍无可忍的时刻,终会如同岩浆喷薄而出。世间一切都抵挡不了,谁都不该因此从人人称颂的名士变为人尽可贬的淫贼。
一对爱侣,先有了心动,才有了情。有了情,便有了爱,欲便理所应当,随之而来。欲乃发乎于情,蓬蓬勃勃,不能休止。爱之切,情之深,欲之盛。
南明与木晚舟如斯,而今我与师父亦是如斯,天底下有情之人莫过于斯,无论是仙是鬼,君子或小人,无有豁免。这个道理连我也知道,想来旁人一时糊涂狭隘,横竖有一日会明白过来。
想到此处,木惜迟不由一声喟叹,又有无限甜蜜慰足尽在心间,不能言喻。
转念一想,我与师父分明有情在先,而今却困于这师徒名分。无奈木已成舟,纵有千般苦衷,亦不能与人言说。既如此,何如就同师父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间安身。横竖我已有个他,他亦有个我,世间旁者皆不在我眼里心上。就这样过千年,万年。
可我根骨不佳,修为低下,倘我先于师父归寂,留下师父独活,那时又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又不禁悲从中来,临窗嗟叹。
如此悲喜交加,甜苦参半。半日,木惜迟自己也好笑起来,怎么又变出这副矫揉造作,婆婆妈妈的脾气来。明明昨日才剖白心意,何须虑到那么远去。于是自解自劝,不觉又神清气爽,走去桌边斟茶自饮。
忽见那茶壶下压着一张笺子,木惜迟料知必是南壑殊留下的,忙启开细看。
那上面写道:“为师昨夜失仪鲁莽,未及问明心意,便唐突了绾儿。晨起懊悔晚矣,无颜已对。表书一封,恳求原谅。若绾儿不怨师父,便向东南放一只纸鸢。为师见了纸鸢,方好返家……”
木惜迟未及将信读完,便忙向窗外喊道:“苔痕!飞电!帮我预备风筝,我有急用!”
苔痕、飞电以为什么要紧事,忙一起过来说道:“家里没有那个,但所需材料现成,可以现做。”
木惜迟急道:“快做快做,要做得大大的,放得高高的。”
苔痕两个不知何故,见木惜迟焦急万分,便当成个正经差事去做。三人齐心,好容易糊好了风筝,拴在院中,由它们飘飘遥遥,驭风而起。
这里南壑殊正在剑室炼器,忽闻一群弟子在外吵嚷,遂命花影出去赶走他们。
花影应诺,少顷咋咋呼呼地进来说道:“主上快来瞧,天上好些个风筝,还在越来越多呢。怎么属下估摸那个方位,正是咱的与归渚呢。”
南壑殊出外看时,果见半空乌泱泱一大片风筝,约莫有上百,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南壑殊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仍回到剑室中去了。花影瞧着他神色,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晚间,南壑殊回到与归渚,才刚一进到院中,便见整个沉烟水榭几乎被风筝填得密不透风,连屋瓦梁柱都被遮得快看不见了。
一个木惜迟尤在指挥苔痕道:“再放高些,还是太低了。”又对飞电道:“做好了几个了?再做多些。”
一时回头看见南壑殊,心跳一滞,霎时偃旗息鼓,转身就往屋里跑。又怕南壑殊进不来。只将门轻轻地虚掩上,漏了条缝,并不关实。自己噔噔噔跑到床上坐下。嘴里哼哼唧唧,双脚一弹一弹的,活像地上着了火,燎了他的脚丫子。
等听见门吱呀一声响,木惜迟忙把床幔合上,缩到顶里边的一角蜷着,像个躲避恶霸欺凌的小媳妇。南壑殊的身影拢将过来。搁着幔帐投下一道修长阴影。
木惜迟的一颗心简直快要蹦出来。只见床幔被拨开一条缝,随后伸进一只手来。
木惜迟正要以两手合握住,忽又改了主意,自己偷着乐了一乐,慢慢伸过一只脚去,拿足尖轻轻碰了碰,又立刻缩回。南壑殊也不着急,仍是伸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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