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大巴车挺准时,六点刚过,就停在路边。
程晋山大包小包地带着项嘉下车,顺着大路走了二叁里地,拐到一条羊肠小道上。
秋玉米已经成熟,并肩站着,像一排排神气的哨兵。
勤劳的农人们叁叁两两下地,四周渐渐热闹起来。
项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今天除外。
浓郁的烟火气将心底的不安一点一点驱散。
她极目远眺,看见田地另一头,矗立着蓝白相间的两层建筑。
是派出所。
就算噩梦真的缠上来,她也有办法应对。
把心放回肚子里,项嘉有些吃力地辨识着去往坟地的路线,终于找到树龄逾百年的大松树。
两年前的大雨天,她跪在这里向奶奶的坟墓磕头,紧接着仓皇逃离。
“就是那儿。”项嘉指了指灰白色的墓碑。
程晋山走过去,毫不含糊地双膝跪地,磕了叁个响头,口中道:“奶奶好,我是您的孙女婿程晋山,今天过来拜祭您,给您送点儿钱花。”
他边上供品边念叨:“您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和嘉嘉平平安安,白头到老,要是再让我中个彩票,那就更完美了……”
项嘉跪在他身边,看着老人慈祥的照片,眼睛被渐渐烧起来的火苗烫得发热,熏得发酸,忍不住掉起眼泪。
“不哭不哭。”程晋山连忙给她擦眼泪,“都过去了,咱不哭啊!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这样,咱让奶奶做个见证,我程晋山要是敢做对不起项嘉的事儿,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见她眼泪收不住,开始赌咒发誓。
“别胡说八道。”项嘉破涕为笑,推他一把。
程晋山“嘿嘿”笑,有一瞬想把口袋里的金戒指掏出来,来个激情求婚,又觉得在坟地里不太吉利,强行忍下。
烧完纸,项嘉带程晋山去看自己住过叁年的房子。
老人过世后,院子彻底荒废,砖墙塌掉半边,里面长满荒草。
程晋山身手灵活地翻下墙,接项嘉过去。
房门锁着,项嘉从院子角落挖了一捧泥土,装在盒子里带回去,做个念想。
“我在那个房间住。”她给程晋山指指朝阳的一间房,“奶奶说我身体不好,得经常晒太阳,把最好的房间给了我。”
“她看我总哭,总想寻死,找了一堆没用完的作业本,让我把不开心的事都写进去,当做发泄,写完帮我一本一本烧掉。”她苦笑着,自己都忘记当年写了些什么,“你别说,奶奶没读过书,却比很多心理医生都厉害,这招对我管用。”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她的记忆出现混乱,表情也僵冷很多,“在‘佳好’上班以后,我好像也写过两本……不记得烧没烧……”
“等回去以后,我帮你烧。”程晋山认真记下,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路过一个小水沟,他忽然从地上捡了几个扁扁的石块,对项嘉道:“媳妇儿,看着!”
项嘉闻声回头,见他弯下腰,用力将石块飞出去。
小小的石头在平静的水面上跳跃,奔向远方。
“我的最高纪录是十二下,厉害吧?”农村孩子有很多在大城市施展不开的拿手本事,他得意洋洋炫耀着,将项嘉内心的惆怅驱散干净。
项嘉忍不住笑,跟着试了试,石头只跳了一下就没入水中。
“我教你。”程晋山搂着她,手把手教学。
俩人玩了半天,还捡了几块白白圆圆的鹅卵石带回去做纪念。
坐上回去的大巴车,凌晨两点迈进家门,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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