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边:“……早上好。”
傅子琛没说话,低头和她接了个吻。
他头发有点翘,没有平时那样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有一点睡出来的印子,手搭在她腰上,吻得很纯洁,只用舌头轻轻舔她的唇珠,不像昨晚抱着她去阳台上做爱的傅子琛,也不像失落地说“想要你爱我”的傅子琛。
但无论是谁,段天边好像都没办法说出拒绝。
再一次响起的闹钟铃声打断了他们,傅子琛和她分开了些,没有露出被打扰的不开心的表情,只是无奈地问段天边到底定了几个闹铃。
“从早上六点就开始响,摁了好几个。”
他把手机拿过来,放在段天边面前,却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要密码才能关。”
段天边只好说了串数字,让傅子琛帮她划开手机,把剩下的四个闹钟全关了。
房间重新变得安静,段天边犹豫了一下,想坐起来跟他说话,但因为傅子琛抱着她说有点冷,不让动,段天边挣扎不开,便只能勉强躺在他怀里,稍稍仰着头看他道:“昨晚我们都喝了酒,有点冲动,我知道你也……”
傅子琛打断她的话,“段天边,真正喝醉的人不会硬。”
他没什么犹豫地开口,一刀切断所有退路,语气很平静,仿佛在她被上一个闹钟吵醒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话,“我后面一直都很清醒,你也很清醒。”
段天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也没办法否认傅子琛说的是事实。
哪怕他们昨晚上床的理由并不是同一个。
被窝下,她的手被傅子琛固执地握着,几十秒前说觉得“有些冷”的傅子琛手心出了汗,让段天边察觉到他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其实有点紧张。
他开始一一细数自己名下的资产,他的公司,交代过往匮乏的感情经历,介绍双方早已知晓的家庭成员,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值得和傅子琛试试”的加分项,全部都说给段天边听。
他认真地询问段天边“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心里想的却是“希望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第一百五十五章:全世界最喜欢
段天边被傅子琛正式的语气弄得有些慌张,僵硬着身体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段天边当然不讨厌傅子琛,不光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否则昨晚他们不可能接吻,也不会上床。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想,以后站在傅子琛身边的,应该是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回应,在他因为紧张而伸出手时能温柔地握住,不瞻前顾后,不痛苦犹疑,不要再让他孤独地去拼凑那副早已被忘记的拼图,不要留他一个人停在原地,永远给他很多很多的爱,永远一往无前地把他放在心里。
段天边没有很多爱,也没有自信对他承诺以后。
她已经走了这么远,就不要再让傅子琛陪着她往前了。
但傅子琛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也从不认为自己的爱卑微。
他堂堂正正爱人,目光像冬夜里的月亮那般明亮柔和,在这个普通得与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的早晨,在段天边听到他的告白哽咽地问为什么时,低头吻了她开始流泪的眼睛,很没办法地告诉段天边,“因为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
C城这几天越来越冷了,太阳始终不肯露面,天空阴阴的,风也大,但好在没有下雨。
快下班时,段天边听见老刘在放近期的天气预报,警局里新来的两个年轻人也听到了,坐在位置上,高高兴兴地四处散布“圣诞节肯定会下初雪”的不实消息。
老刘对年轻人的奇怪仪式不太感冒,无语道:“不就是场雪,还分什么时候下,重点难道不是今天过冬至吗?你们能不能重视重视咱们华夏的二十四节气之一啊??”
没人理他,老刘只好装作不屑于和他们讨论,扭头见段天边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故意清了清嗓子,“段队,发什么呆呢,你该不会圣诞节也有约吧?”
段天边回过神,揉了揉眉心回答:“没有。”
老刘才不信,鬼鬼祟祟地抬头看了眼周围,脚下一蹬坐着的椅子滑到段天边身边,语气变得正经不少,“我怎么感觉自打你销假回来后,状态就不太对?是家里除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段天边闻言诧异地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感动,老刘又急忙表明道:“先说好,除了借钱其他都行,我还有十年房贷要还的。”
段天边:“……我看起来就这么穷困潦倒,饥不择食啊?”
她也没解释的打算,一边跟老刘胡扯,一边低头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见她还能开玩笑,老刘稍稍放下心,笑眯眯地胡乱出主意,“我借不了,段队你可以去敲苏源的竹杠啊,他不是富二代吗?”
段天边听到这个名字顿了顿,过后又神色如常地继续收拾。
老刘丝毫没察觉到不对,翻着微信列表,“说起来这小子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消息了,不会是回去之后,就把咱们给忘了吧?段队,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段天边刚开始没说话,等老刘又问了一遍后,才模糊地说“没有”。
他还在那搜索微信列表,嚷嚷着不记得当初打的什么备注,段天边没有继续听下去,跟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拿着包下了班。
冬至昼短夜长,外面的天色黑得很快,街道两旁早早就亮起了路灯。
警局前面的那段马路最近在施工,公交不往这边经过,打车又贵,段天边一般会自己先走一站,再转乘另一趟公交。
只不过这几天每次走到半路,都会碰到翘班的某人借着溜猫的名义出来截胡。
傅子琛穿的还是早上去公司时的衣服,西装笔挺,气质却清凌凌的,整个人被昏黄的路灯罩住,与周围格格不入。路过的人忍不住看他,他好像并不在意又或者是习惯了,垂着眼站在车边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说了什么好消息,段天边走近都感觉他今天心情很好,英俊的眉眼轻轻舒展开,而后像是感应到什么,傅子琛突然抬眼往她这边瞧,露出个很浅的笑,对着电话用英文说了句再见,然后就挂了。
段天边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走过去道:“你不用天天来接的,这里离你家也不远。”
“我知道。”
傅子琛还在锲而不舍地用那个借口,“我遛猫。”
段天边:……你今天连小白都没带出来,还敢说你遛猫。
有时候段天边也奇怪,这人好歹是个大公司的老板,身上怎么连点生意人的俗气都没有,干干净净,也没什么攻击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漂亮的植物。
在公司跟条死狗一样加班的陈秘要是知道段天边是怎么想的,非得拿个喇叭出来,向全世界发表《谈恋爱后顶头上司到底有多狠毒》的演讲,痛批上司翘班把妹,让单身的秘书独自留守办公室的恶行。
两个人上了车也不急着回家,傅子琛说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要带她去尝尝那里的莲藕排骨汤。
段天边:“店的位置在哪?”
傅子琛看了眼导航,说了个大概方向。
段天边心想也不算远,便轻咳一声,“我在网上订了两张门票,最近新开的游乐园,吃完饭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察觉到傅子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快速挪开视线,不太自然地解释道:“同事说圣诞节去玩的话人太多了,今天去刚刚好,正好双人票还打折……”
傅子琛过了会儿才问,“这算是约会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红灯好短。”
冬至对傅子琛来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日子。
不光是因为他在这个节气出生,更多是每每到了生日这天,他不管做什么总是会格外不顺,年幼时傅子琛没有放在心上,等十五六岁逐渐发觉后,便难以期待这个日子的到来。
但今天好像是个例外。
早上他们抱了一下,虽然依旧是傅子琛主动的,但段天边第一次没有露出那种为难的、不知如何拒绝的表情,反而很快地回吻了他脸颊,笑着祝他今天开心,于是这一天的傅子琛就真的格外顺利。
傅子琛大概知道段天边不爱他。
可不爱就不爱,人的一生这么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就像十七岁的傅子琛绝对想不到二十七岁的自己会每天都和段天边见面,会和段天边接吻,会停在六十秒的红灯斑马线前,带着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几分底气,扭头去问段天边,“这算是约会吗?”
段天边被他看得别扭,支支吾吾地点头,“……算是吧。”
还不到六点,车窗外的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有骑小电瓶车的学生等红灯等得太无聊,开始按起了车铃,一连按了六七下,刚开始段天边觉得有些吵,听下来发现竟然恰好是生日快乐歌的节奏,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总是哼这个调调,产生了惯性错觉。
又听到傅子琛突然问,“你是在泡我吗?”!
平地惊雷,段天边下意识否认:“没有!”
她反应得太快,极怕被误会似的,都要显得不近人情了。
傅子琛看上去倒也没多失望,淡淡“哦”了一声后便抿住唇,继续等红灯。
但段天边有些心虚。
其实自从那天早上他们把事情说破之后,她对傅子琛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没办法再把傅子琛当做纯粹的朋友,却也没办法像傅子琛一样堂堂正正地说出“爱”这个字眼。
他的爱干干净净,段天边不愿,也没资格怜悯玷污。
于是犹犹豫豫,不敢接受又下不了狠心拒绝,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他们的关系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布,这段时间傅子琛常常会突然靠近那层布,却并不戳破,也不再越界,分寸把握得极好,连来接她下班都要找个借口,好像能够这样维持就满足了。
以至于让段天边认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红灯还剩十秒时,段天边忽然叹了口气,“好吧,确实有那个意思。”
确实有泡你的意思。
她扭头看向傅子琛,脸上带着无奈自嘲的笑,“明明不肯答应和你在一起,又说要泡你,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远处大厦上的霓虹灯牌色彩变幻,映在段天边的眼底,一会儿像河流,一会儿又像月亮,傅子琛亦在她的目光中,在湍急的河流里挣扎,被皎洁的月光照耀。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仿佛被摄住了心魂,喉结上下攒了攒,靠过来似乎想要吻她,前方的红灯却在此时忽然变绿,两旁的车流开始往前涌动,后面有车零零散散地按起喇叭。
傅子琛顿在那里,轻轻“啧”了声,转过头,踩下油门把车往前开。
段天边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晕陶陶地坐稳看向前面的马路,心想幸好幸好、可惜可惜,然后就听见傅子琛低低地说了句“不是”。
又不太高兴地抱怨,“红灯好短。”
等到了饭店,两人下车,位置是傅子琛事先就在网上预约好的,因为临近圣诞,店里提前摆放了圣诞树,彩灯弯弯曲曲地缠绕在上面,明黄色的小灯泡亮闪闪,很有种热闹温暖的氛围。
他们没有坐包间,选了一个二楼靠栏杆的地方,正好能看到来驻唱的夜场歌手,抱着吉他在唱一首没听过的英文歌。
服务员将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上的第叁道菜就是傅子琛向她推荐的莲藕排骨汤,看上去的确很符合段天边的口味。
傅子琛拒绝了服务员的帮忙,自己盛了一碗放在段天边旁边,嘱咐她小心烫。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了一会儿,段天边忍不住,时不时偷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傅子琛。
他的头发不算短,是偏柔软的墨色,下巴线条很好看,垂眼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他不会特意给段天边夹菜,但尝到味道不错的,会微微挑眉,然后顺手往段天边的方向推推,等一顿饭吃完,盘子几乎全在段天边这边了。
游乐场就在附近,他们吃完后也没有开车,一边聊天一边慢慢散着步往前。
风有些大,吹得段天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温度低得出奇,她穿的外套不算薄,但这衣服为了好看,领口设计得太过潇洒,压根挡不住风,反倒全往里头灌了。
“是不是有点冷?”傅子琛问。
“还行,就是风有点大。”段天边把手插进口袋里,轻轻呵了一口热气,“不过我听同事说过几天可能会下雪,现在冷也正常。”
傅子琛看她冷得鼻尖都红了,皱了皱眉,有点后悔没直接开车来,“这样不行,会感冒。”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对段天边道:“等我一下。”
段天边被风吹得有点懵,也不清楚他要去哪,本来还想跟上结果发现这人走得属实太快,刚刚还慢吞吞地和她聊天气,现在两叁步就拉开了距离,加上实在是冷,段天边干脆站在原地一边跺脚,一边等着。
好在没等多久,傅子琛就回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买了条圣诞款式的红围巾,尾端的流苏上缀着几只棕色的小麋鹿,可可爱爱的,落在傅子琛手上有种诡异的萌感。
他表情专注地在段天边脖子上围好,末了还捏了捏其中一只小鹿,头都被他捏扁了,淡淡夸道:“好看。”
不知道是说围巾,还是说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初雪
他们在入口处检票,排在前面的是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男孩女孩都有,青春肆意,大概是附近高中的,翘了晚自习来这边玩,一副刚逃出生天的表情,新奇又激动,说话音量都不自觉地大。
“都别拦我,我今晚要玩十个高空项目!!”
“高空项目太难排队了,好多人的,咱们第一个去玩杀人堡吧,听说很可怕,哪位爱卿愿意在前方为朕开路?”
“切,不就是鬼屋,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人吓人,没意思。”
“啊,可我记得里面有个npc超级帅……”
“?”
“现在、立刻、马上扶哀家进杀人堡!”
一群中二高中生又开始没来由地哈哈大笑,段天边站在后面听得忍不住翘唇,眼睛亮晶晶的,轻轻拽了拽旁边傅子琛的袖子,“好像有点意思,要不然我们也去那里?”
傅子琛本就没怎么来过游乐场,成年后更是第一次,自然都随她。
段天边倒是兴致勃勃,也没急着过去排队,去买了杯奶茶,一边研究门票上杀人堡的介绍,一边问傅子琛去没去过,会不会怕。
“我没玩过,不太清楚。”
傅子琛帮她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拢到后面,想象了一下道:“不过应该都是工作人员,没什么好怕的。”
段天边撇撇嘴,“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这种项目才搞得越来越恐怖。”
傅子琛:“……”
不过这杀人堡确实跟鬼屋差不多,只是名字比较有噱头,活动空间也比较大,背景故事大概就是一个作死的七人探险队进到城堡里试胆,结果刚进去所有灯光突然熄灭,几个打扮特别恐怖的杀人魔开始在城堡里追杀他们,而玩家必须在各个屋子的角落里躲躲藏藏,熬过五分钟的黑暗,才能等到逃生出口打开。
当然,被抓住了人也不会被杀,顶多被npc吓一顿。
不知道是因为冬至人少,还是游乐场里好玩的项目太多,这块倒没什么人排队,先前在检票处碰到的那四个学生正好跟他们是同一批,还有一个独自过来试胆的女生,男朋友拿着一堆东西站在出口处,看她的表情像在看勇士。
几个高中生刚进去就开始吱哇乱叫,头上的灯还没灭呢,就有胆子小的说要出去了。
但城堡里的气氛确实渲染得不错,落了蜘蛛网的幽幽烛台,看不清前方的拐角,紧闭的房门,四处散落的医疗垃圾,墙上地上还有喷溅的红色液体,总之阴森森的,一看就不是人住的地。
傅子琛刚想说话,头顶的老旧灯管“滋滋”闪了两下,啪地灭了。
诡异的环境音突然响起,本就人心惶惶的小队伍里顿时爆发出几声尖叫,惊得他一下握住了段天边的手。
“开始了开始了!”
高中生们兴奋又害怕,紧张地说杀人魔马上要出场了,赶紧找地方躲。
段天边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捏了捏他的手指,凑过去低声问,“害怕啊?”
傅子琛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道:“没有。”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种鬼屋大多靠音效来吓人的,故意渲染气氛,杀人魔都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说不定还兼职扮过唐老鸭跳跳虎,没什么好怕的。
然后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傅子琛就为他的轻率和傲慢付出了惨痛代价。
…
段天边拿着刚买来的纯净水,坐下后拧开瓶盖递给傅子琛,看他一张俊俏的脸明明被吓得煞白,还强作镇定地跟她说了谢谢才仰头喝水。
段天边笑,“我还以为你不怕。”
先前在杀人堡里,她见傅子琛那么冷静地牵着她往小房间里躲,听到瘆人的电锯声还能抽出手捂住她的耳朵,压着门不让发狂的电锯杀人魔进来,冷冷地叫他走开,还以为傅子琛真的无所畏惧。
高中生里都有人被吓哭了,倒是段天边全程都被傅子琛护在怀里,完全没觉得恐怖。
傅子琛喝了几口冰水心情平静多了,还在否认,“我不怕。”
想到那个电锯杀人魔故意不出声蹲在门口等他们出来,他脸色臭臭的,“是那个NPC太无聊了。”
段天边听完更想笑,好在还是很给傅子琛面子地没有表露出来。
他们就在杀人堡附近的长椅上坐着,人来人往,夜风吹过来,两人静静挨在一块,前面的大摆锤和海盗船上传来快乐的尖叫,但没有人提出要去玩别的项目。
过了一会儿,段天边的手被人很不光明正大地握住了。
段天边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她扭头去看一脸正直地盯着前方海盗船的傅子琛,故意问,“怎么了?”
傅子琛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装傻不说话。
段天边晃了晃他,“拉我手干什么?不是说不害怕?”
权衡片刻,傅子琛还是想继续牵手,于是勉为其难地承认,“好吧,有一点。”
他的手很大也很暖,带着热意,西装革履坐在游乐园长椅上握着段天边不肯放的样子,像握着一份迟到了很多年的礼物,从松松地牵着很快又变成了十指紧扣,仿佛有了借口,就能让牵手这件事变得更理直气壮。
她静了片刻,忽然开口喊傅子琛的名字。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傅子琛顿了顿,转头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总是平静柔和的,像温柔的水波,可以毫无保留地包容她的一切,又像是一面辨别真假的镜子,照出了她的卑劣,她的迟疑,她不够纯粹的爱,让段天边常常想要把自己埋起来,或者干脆不要再让傅子琛见到这样的自己。
但她这次没有移开视线。
她用一种傅子琛曾经用过的、很熟悉的语气,慢慢说着自己身上的缺点,过往失败的感情经历,介绍双方早已知晓的家庭成员,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和段天边在一起后”的减分项,全都说给傅子琛听。
像不太合格,也不是真的想把东西卖出去的推销员。
傅子琛没有打断她,安静地听着。
在等待拒绝的过程中,傅子琛有些走神地想段天边会不会对每一个追求者都这么好,满足他们的愿望,愿意约会,愿意牵手,愿意在生日这天额外给予一个吻。
直到段天边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傅子琛。”
她晃了晃他们十指紧扣的手,“我们试试吧?”
傅子琛回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段天边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重复了一遍方才傅子琛短暂期望过,又很快不再去想了的回答,“我说,我们试试吧。”
“在一起试试。”
柔软的雪花毫无征兆地从天空晃晃悠悠地飘下来,洁白晶莹,落在游乐园的项目设施上,也落在傅子琛的心上。
初雪提前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哄人
傅子琛谈恋爱了。
不到两周的时间,这个重磅消息就被热心市民沉先生投掷到了朋友圈里。
一张傅子琛低着头,严肃小心地给小雪人系围脖的照片,一条“哈哈。今天又被臭情侣虐了”的文案,整个评论区都快要被淹了,刷下去一溜的“?”和“卧槽”。
某个富二代群里的消息早就99+,还在不停刷新。
这些人简直是闲出屁来了,在得知情报如假包换之后,清一色全在@傅子琛,让他出来发红包的,要看他女朋友照片的,起哄叫他把女朋友拉进群里的,甚至还有仰天大草傅子琛竟然背叛革命友谊的。
【宁岸:@傅子琛,追到手了都不说一句?下次带出来喝酒。】
【秦归:没意思,真没意思,这座孤单的城市又少了一个寡王,却不是我/凋谢】
【陈囷诚:是不是上回约我们打高尔夫,结果走到半路突然放咱们鸽子,跑去让人家请吃饭的那次???】
【李子晴:到底是谁啊,一路看下来都没人说这女的名字,不是咱们圈里人吧?】
【陈思:嚯,我妹妹天天想着泡小傅总,等会就告诉她已经没戏了/呲牙/欢呼】
【宁岸:@李子晴别想了晴姐,我早说过你没戏,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别人/玫瑰】
【李子晴:草,关你屁事!!!@林月月出来管管你男人!!!】
【宁岸:不用艾特我老婆,她也知道是谁,全世界就你不知道/呲牙笑】
【宁岸:出来挨骂@傅子琛】
沉深看着群里不停刷新的消息,对自己造成的混乱局面毫无愧疚感,还试图在群里火上浇油。
一想到昨天的事,沉深就愤愤不平。
他不就是不小心把冰箱里小雪人的头捏碎了嘛,犯的又不是什么死罪,了不起他再去外头找点雪,团个七八个雪球给它当备用脑袋!结果这小子竟然面无表情地说“拿你的脑袋来赔”,差点没把他脑壳捏碎!
得亏沉深献出自己本命年的红毛衣,抽了根红绳给小雪人当围脖,勉强遮住了拼接的地方,才从这个王八蛋家里逃出来。
哼,谈恋爱了不起啊!
沉深越想越不爽,麻将都不打了,又开始在群里进行了一系列的报复性发言。
不过此时的傅子琛是没工夫搭理他们了。
段天边手里拿着体温枪,看着靠在床头烧得脸上泛起红潮,刚测完体温结果为39.2的傅子琛,单手扶额无语道:“我就说你身上这么烫肯定发烧了,还骗我说没有,都叁十九度了也不去医院,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傅子琛抿着唇挨训,冷脸不说话。
显然是还在气刚才接吻的时候,段天边随便亲了两下就把他推开,结果用力过猛把他推到地上的事。
“你还跟我生气?”
段天边伸手捧正傅子琛的脸,盯着他不愿搭理人的样子,凶巴巴威胁道:“我告诉你傅子琛,我们现在可还在试试的阶段,你要是老给我摆脸色不理我,又或者是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我们很容易分手的知不知道?”
傅子琛闻言立刻看向她,微微拧着好看的眉,配合他此刻的眼神,英气冷峻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错愕的委屈。
真是奇怪。
先前段天边一直觉得傅子琛是那种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类型,喜欢人的时候不习惯表现出来,讨厌一个人连眼神都不会给,不像程泽嘴巴那么毒,整个人更干净也更闷,有点像性冷淡,垂眼看人时漂亮得高不可攀。
现在才发现他只是外形冷淡,实际却出乎意料的黏人。
刚开始不明显,顶多是两个人都在家的时候,段天边在哪个房间,他就会慢吞吞跟来哪个房间,也不搭话,行动表现都特别自然,偶尔跟到书房还会假装挑书来掩饰,但到后面次数多了就不太找借口了,两人在客厅看电影,段天边去厨房倒杯水,都理直气壮地要跟过来一起喝两口。
段天边想着想着又开始心软,觉得傅子琛怎么这样,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很可爱,讨人喜欢,悄悄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摸他的手,打算哄哄他。
结果摸了半天找不准位置,还是生气等着被哄的傅子琛察觉到,偷偷把自己的手挪过去的。
段天边牵着他的手,在他手上亲亲,又抬头在他不自觉凑过来的嘴巴上亲亲,“别生气啦,我的错,不该接吻的时候推你,也不该用分手来凶你,你都生病了对不对。”
就是。
傅子琛不开心地点点头。
段天边笑了下,继续哄,“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吃药效果很慢的。”说完她叹了口气,贴着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傅子琛这才伸手抱紧她,有了点病人虚弱的样子,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小雪人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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