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再回首看谢深玄一眼, 望向恨不得撕心裂肺大喊的同窗,她方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翻身上马。
她上马的动?作极为顺畅,不像是不擅骑射,那动?作可比洛志极不知要好看上多少,谢深玄却还是紧张,他攥紧衣袖,屏息凝神,一颗心突突直跳,看着林蒲轻轻一夹马腹,动?作熟稔,策马自箭靶之前?奔过?,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谢深玄这一口气总算略微落下了一些,轻轻抚了抚胸口,而后便听得诸野在一旁低声道:“我说过?的,她的骑射之术,绝不在裴麟之下。”
林蒲已又射出了几箭,轻而易举,尽数正中?靶心。
诸野又道:“不过?是因为家中?境况,有些过?于‘谦虚’了。”
谢深玄这才注意诸野这言语中?的奇怪之意,他不由蹙眉,看向诸野,反问:“家中?境况?”
诸野道:“若一人?身边从无褒奖,时日长久,难免便要自轻。”
谢深玄:“……”
谢深玄这才想起那时诸野同他说过?,林蒲家中?是猎户,族亲本不愿她来京中?太?学就读,那时谢深玄还未多想,他满心只有接下来的小试,如今仔细琢磨,越发觉得诸野这话有些不对。
能经由地方被举荐入京,本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常人?家中?只会因此?而为子女骄傲,可林蒲家中?的族亲却不愿如此?——诸野未曾提到过?林蒲父母的名姓,只说是族亲,那此?事看来,倒倒像林家之中?有些多嘴多舌的亲戚,非要拦着林蒲,将她强留在家中?。
她有如此?实?力,绝不该这般自谦,谢深玄不由沉吟,蹙眉询问诸野:“林蒲的父母……”
诸野:“数年前?过?世。”
谢深玄一怔,匆匆回首朝身后看去,诸野说这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其余学生或许能够听见,而此?事……林蒲不想说,便绝不该随意令其他学生知道,谢深玄觉得诸野太?过?莽撞,好在学生们一心专注校场,无人?注意他二人?交谈,谢深玄这才朝诸野凑近了一些,靠在诸野身侧,低声道:“诸大人?,小声些。”
诸野:“……”
二人?互相沉默片刻,在下一次学生爆出欢呼时,诸野真的轻声开了口,道:“林蒲受家中?族亲照料,那些人?的话语,对她影响极大。”
谢深玄:“……”
“偏僻山村,颇有陋习。”诸野低声说,“他们不愿,自也正常。”
短短几句言语,谢深玄倒觉得自己已明?白?了。
自先朝起,已逐渐有女子入仕的先例,而今科举已不论男女皆可参加,朝堂之中?,也多了不少女官,可此?举改制毕竟连百年都还未过?,民间总有人?阻挠,便是在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暗中?反对,只说先朝是因为多年战事,欠缺男丁,方令女子可以出门经商为官,而今我朝数年耕耘,已步入盛世,既是如此?,那便该令女子重归家中?,相夫教子,令这天下重复阳刚。
谢深玄向来觉得此?事是无稽之谈,可他是因为家中?母亲经商操持,阿姊也自少女时起便一人?独管了家中?十数家商行,有母亲与阿姊这般影响,他方觉得这天下男女并无不同,女子入仕为官皆是寻常。
如他这般所想的人?并不算多,到那乡野之地,更是有不少人?对而今这天下境况颇有意见,林蒲本是女子,又因为父母早逝而在族亲家中?辗转,还养成了这般的性?子,那这些年,她在家中?究竟过?了什么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必多说,谢深玄自己应当也能猜到。
身后的学生们忽而爆出一阵欢呼与大喊,林蒲十箭全中?,其余学斋观看的学生们多是脸色不佳,严斯玉更是阴沉着脸色,冷哼了一声,连面子都不打算再做,干脆起身拂袖离场,几名监试官也面面相觑,无人?敢出言为林蒲当下这表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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