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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皇帝新近好像迷上了听曲儿,勤政殿来来往往的都是俊美的琴师乐工。约莫三日传召一次的样子,但仍旧没有人能留宿下来。

杜微生也就乖乖地在翰林院干了一个多月的活。

“啪!”一封书函被摔到了杜微生面前。

杜微生一愣,那书函上封着门下省的印,一个月前还与他点头哈腰的同僚此刻张牙舞爪:“杜子朔啊杜子朔,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擅改诏敕,礼部虽没有多话,门下却到底来书问罪,让我们翰林院失了好大的颜面!”

他微微拧了眉头。关于番邦上贡的那道诏敕,都是之前的老黄历了,这门下省的书函落款也在一个月前,此刻这人大约是看自己不忿,着意来挑事儿的。

但偏偏众人也都等着这一茬似的,谁也没说话,端看他的反应。

须知当今皇帝手中真正亲近的只有吏部和户部,当然,这也是六部中最要紧的地方,官吏俸禄都从中来。礼部则与皇帝最不对付,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今上是女人,即位才两年,得位既已不正,根基亦不甚稳,时不时就要挨上礼部那群食古不化的老头子们好一顿犯颜直谏。番邦入贡,州府送迎,该怎么说、怎么做,上百年来早有成规,为什么偏到了今上这里就一定要改那一两句话呢?这岂不正正说明了祖宗成法在今上眼中形同放屁?

更何况,所谓“度有所缺,上礼部酌定”,那就是让礼部来补亏空。然则礼部上哪儿找钱补亏空?还不是去找户部,从礼部自己的拨款里出?

兜兜转转,这女皇帝不就是要让他们礼部矮人一头么?

能立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礼部一腔子无明火,就算对着陛下发不出来,难道还不能让门下省来敲打敲打翰林院?归根结底,若不是翰林院这一位学士大人自作聪明讨天子欢心,礼部又哪来这一笔天降的债务?

皇帝一时兴起捧他玩玩,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不,一朝失了圣心,不就要任人搓圆捏扁了么?

林芳景在此时站了出来,去拉那人的衣袖:“范学士,算了算了,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

“确实是过去很久了啊,那会子还不都靠张学士给他背了下来?”那范学士梗着脖子道,“我就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这封诏敕不是翰林院的主张,是他自个儿揣摩上意,就该自个儿去跟门下省和礼部赔不是!”

杜微生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又接过那封书函,“范学士教导的是,在下不日便去门下省和礼部谢罪。”

*

“听闻杜子朔当真去门下省谢罪了。门下省那帮人早把这事情忘在了脑后,他到的时候,险些没人认出他来。”傅掌秋说。

允元听了,扑哧一笑,连眼睛里都泛起盈盈的笑意。她斜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根碧玉如意,一边指指点点:“轻点儿,轻点儿。”

给她揉着腿的是乐府里的一名小学徒,叫长欢。名字很流俗,长得也很流俗,但却在那柔媚的眼神里透出些不谙世事的纯真。那一丝纯真让允元觉得很有趣,所以最近都喜欢叫他来。

他放轻了动作,抚过她的小腿,却更像是在撩拨她,动作生涩。她没有怪罪,反而笑着拿碧玉如意点了点他的脑袋。

前头的乐工请了旨,便咿咿呀呀地开始奏曲。

傅掌秋就肃立在她身后。这个女侍郎其貌不扬,也从不出风头,很多外朝人士都不知道有她的存在。但她却确实占据着比沈焉如和杨知礼——乃至于,比樊尚恩——还要重要的位置。

她好像根本没有在听那新曲,只道:“汝阳侯那边尚且没什么动静,倒是有几位国子祭酒、校书正字,老臣耐不住寂寞,往汝阳侯传消递息,前日已抓获了,请陛下示下。”

允元道:“找个由头,杀了便是。”

她说得轻松,话里的寒意却让长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允元看他一眼,又笑了,拿他好玩似地:“抱歉,吓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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