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了一批人的效忠和崇敬,另一批人的憎恨和恐惧……尽管他完成了一半进度的复仇,还收回了这么多东西,可他的情绪毫无波动,可以说,他早就忘记了快乐的滋味。
他的心灵已经在仇恨中异化了,他被痛苦扭曲了肢体,又被“黑鸦”的经历重塑了形状。抵达葡萄牙之后,荣耀,爵位,国王的承诺,奢华富丽的宅邸……全齐齐地朝他涌去。杰拉德熟稔而麻木地应对着它们,轰轰烈烈,花团锦簇的光景里,他只感到无处不在的茫然,还有疲惫。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他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摩鹿加元气大伤,珍·斯科特分身乏术,属于他的财产也收回了一部分,这使得他能在葡萄牙享受炙手可热的上宾待遇。按理来说,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争取了所有能争取的,他的战果如此辉煌斐然,可他为什么——他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仿佛有块坚冰包裹了他的大脑,外界的刺激,物质的享受……一切都远去了,唯有身体上的倦怠是如此鲜明,令杰拉德感到无言的困惑。
然后呢?
他对自己提问。
然后我该干什么?
理智告诉杰拉德:既然这样,你此刻就该等待时机,静静地蛰伏。可是,实际情况却告诉他:不,来不及了,你早就是强弩之末,你要垮了。
长久以来,他必须得为自己规划一个总目标,好调动起自己超人的顽固意志,强行拖拽着残破不堪的肉|体前进。这就像沙漏一样吊着他的命,一旦沙子漏完了,他又要怎么办呢?
杰拉德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复仇的行动上,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倒在床上,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胸口似乎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还在不断扩大的空洞。报复收获的畅快是一时的,攫取权力和金钱的乐趣同样是一时的,他跳进欲望的漩涡,与人厮杀,搏斗的兴味更是一时的。他的饥渴没有尽头,但无论他痛饮多少美酒,吞吃多少珍肴,它们最后都从这个巨大的空洞里漏出去了。
他哪里都在难受,哪里都像是有火在烧。在外人面前,杰拉德还能强撑一些表象,等他一个人独处了,那些痛苦便会从思维的尽头卷土重来,让他呼吸困难,浑身无力。
他没有食欲,失去了做任何事的活力,大脑一阵又一阵地闷痛,晕眩,双手也经常没来由地发抖。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鸦的记忆已经与他完全重合,他彻底想起了那些与阿加佩在一起的往事,想起了他曾经身为“黑鸦”时的所有经历。
这同时意味着,幻象消失了。
阿加佩的幻象消失了。
每一个降临的黑夜,每一个漫长的白天,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人。寂寞的声音震耳欲聋,他唯有去黑鸦的回忆里翻找,去如饥似渴地吮吸那些甜蜜的部分,温热的部分,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活着的感觉,他才不是麻木的,冰冷的,不是一个正在枯萎的人。
杰拉德甚至有过不切实际的计划——他要找到当时的刺客,他要从对方手中夺走每一滴迷幻的香药,再把自己溺在其中。这样,他是否就能永远徜徉在美妙的幻觉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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