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五天,小小的一本字帖,她就已经“认得”一半了,虽然字丑了点儿,但张阿公还是很高兴,觉得鱼姐儿起码不是个笨学生,早把先前那点遗憾忘了个一干二净,一个劲儿地给张知鱼进行填鸭教育。
张阿公这辈子自己就当过一回学生,还被老胡大夫说以后恐怕要去杀猪,这也是是他生平第一次当先生,所以看着鱼姐儿几乎可称过目不忘的本事,心里还觉得难怪师父老说自己蠢笨,原来正常孩子是这样的。
想起自己以前背药材不背个三年哪记得住,更别提写下来,晚间睡觉老胡大夫的话就跟煮开的粥似的在他心里咕嘟咕嘟冒泡。张阿公觉着这般下去不行呐,再过几年岂不是都要被孙女比下去了?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总不能真沦落到给畜生动刀子,于是忍不住也挑灯夜读起来。
不成想只熬了一宿,第二天就差点没起得来床,强挂着两个黑眼圈去了保和堂,搞得赵掌柜自我反省了许久,开始回忆起最近是否给张阿公安排了太多活儿。
张阿公拿着病例,闻言一摆手对着老伙伴吐了真言:“不成不成,你不知如今我大孙女开始启蒙,药材都识得不少了,如今她就学得这样快,以后把我问住,这张脸往哪里放?”
张阿公可四十多了,这个时候人活得五六十就算高寿了,这样人还念着要钻研医术,把个赵掌柜说得满面通红,回头就捧起老祖宗留下的医书看起来,还时不时与各位大夫一块儿讨论。
张知鱼一点儿没想到自己这鸡娃已经无形中开始鸡了自家阿公一把,还带得保和堂都卷了起来,个个勤奋如牛,不出三月纷纷觉得自己医术小有精进。
张阿公为了保住这张老脸不得不偷摸晚上点灯看书,没得几日就瘦了些,本就不壮实的身子骨看着那叫一个风雨飘摇,王阿婆见了就骂,扬言他再废油就把那些废纸烧个干净。悍妻如此,张阿公不得不遗憾地承认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俏立枝头的白玉兰,只得悲伤地放下了书本,安心教导自个儿孙女。
面对张阿公越来越觉得火热的眼神,张知鱼表示,阿公我这还是怕吓着你抻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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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巷子才是多大点的地方,巷子头打孩子,巷子尾都能听见哭,还有夏姐儿这个大喇叭在,张家女儿要识字的消息早在巷子流传开了。
往日夏姐儿在外说张阿公要把手艺传给鱼姐儿,大家都还当说笑,那不是活活便宜了岳家么?等到有人见着李氏真买了东西回来,连日日在巷子里晃荡的夏姐儿都出来得少了,所有人这才震惊地发现,张家好似真的要供女儿识字。
三姑六婆吃了饭没事干惯爱凑在一处说话儿,就有人提起李氏和黎氏最近日日在春河卖那个劳什子胡串,生意红火得都得排队买了。如此一说大家心里都觉得恐怕张家发了一笔,只是家家的收入都是隐秘事,谁也不会没眼色地在外乱打听,即使真凑在一起聊天也会避开张王两家人。
但不长眼的人哪里都不缺,桂花大嫂纯氏就是一个。自桂花娘死了后,万老爹就不曾再找第二个婆娘,他也不是不想,只不过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家里又没钱,哪去讨得来?是以万家如今便由纯氏当了家。
桂花娘在世时对家中银钱握得紧,纯氏炒菜多放了一口油下去都能被她看出来,顶上这么个婆婆,纯氏心里早积了不知多少气。好容易挨到老婆子跌了一跤,人还没断气她就张罗着要开了钱柜买白布发丧。
等婆婆真死了个干净,纯氏就对着跟婆婆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子越发看不顺眼,家里做个肉菜两只筷子一翻就把肉拣去自家儿子碗里。桂花一伸筷子,她就夹萝卜把桂花碗堆得冒尖儿。
桂花也十岁了,姑娘家脸皮薄,既碗里有了哪肯站起来夹对面的肉菜?只得忍着肚子挨饿,另两个嫂嫂也是万事不管的主儿,只要没饿死在她们眼里都算不上事。
后宅的手段,万大郎几个男人哪看得出来,还当桂花是想娘想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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