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还好,不曾再有大量积血,不然到时候还得开二道刀。
赵掌柜也很关心这个病例,昨儿他都当保和堂得又当回太平间了,谁知今儿人还活着,连钱都派了小赵大夫去数,自个儿围着王大郎的屋子不停转,一刻钟得问三回鱼姐儿人还活着没。
黎氏的话净让他说了。
张阿公守的下半夜,这会儿正眯着眼栽瞌睡,鱼姐儿提出食盒叫他两个去外头吃饭洗漱,还嘱咐阿公道:“阿公,白天我守着王大叔,你家去睡觉。”
张阿公闭着一只眼吃饭,直接拒绝:“你才学到哪儿,疡医的工夫也就比门外汉强些,人肚子里头的东西你都找不着,不成。”他可不想看孙女儿吃牢饭。
张知鱼还真清楚,而且肯定比张阿公清楚,便拍着胸脯跟阿公保证:“我认得出,你忘了慈姑?”
张阿公眼珠子一转,忽然放下筷子给孙女比了个大拇指道:“真是你阿公铁亲的乖孙。”
两人说着便凑在一处说起人体器官来。
“哦哦哦哦,这里确实是肝………”
高大夫见着祖孙两人光说尚不过瘾,还在自个儿身上比划起来了,便嘀咕道:往日也没见鱼姐儿这般话唠呐,张阿公这是不会教徒弟,好好的孩子给他带得都不像淑女了。
张阿公停了筷子不满道:“别一天到晚光传谣,鱼姐儿还没正经师父呢,你这么说她以后找不到师父我跟你急。”
高大夫心头一片火热,失声道:“鱼姐儿不曾拜你为师?”
张阿公能让亲孙女拜自个儿为师就怪了,这完全是在浪费鱼姐儿的师父名额,别管谁教她,最后还不是都得叫张大夫?
他老人家素来不拘小节,岂会在意鱼姐儿拜别人为师,要不是这年头师徒关系太紧密,师父出了事,连坐上也有徒弟的名儿,他都想鱼姐儿从保和堂匾额处一路磕到后门儿上,把师父全给认全喽。
高大夫静默一阵,往外赶他:“你在保和堂找个地儿睡也成。”他想跟鱼姐儿单独处处。
张阿公不答应,非得睡王大郎屋里,他孙女儿说小也不小,怎能跟糟老头子关着门一个屋,还睡觉呢,他不做噩梦就不错了。
黎氏便将黎二郎晚上睡的地儿收拾好让给他,自己还搬了凳子在外头等大夫们喊人,白天几个大夫不让她进去,怕里头人太多环境不好,影响王大郎恢复。阿公也是在屏风后头找的离着王大郎最远的地儿睡的。
张知鱼问高大夫:“他还在出血么?”
高大夫点点头,教她:“你手还嫩,耳朵也灵,你贴着他肚皮先听听看。”
张知鱼就轻轻贴在他肚皮上,其实这就是有个听诊器就成的问题,现在的大夫却只能靠肉耳,虽然设备落后,张知鱼却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她凝神细听,王大郎内脏里头的声音就叽叽咕咕地传到她耳朵中,他昨儿才落了肠子,里头正翻江倒海地响,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肠鸣,但有很细小的声音,特别不一样,人体里的血液都是流畅的,溪流和泉眼声音不一样,瀑布和河道的声音又不同。她指着两个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推抬头看高大夫。
高大夫这些日子虽然都被鱼姐儿震惊惯了,但此时也难掩欣赏,心里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收她为徒,尽管高家人从来不收外姓弟子,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鱼姐儿一辈子待在南水县。
张年想出去,他也想出去,但都是壮志未酬,两鬓已白,很有可能今生他们也再走不出南水县了。
只要有一个徒弟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将高家针发扬光大,往后即便他不在人世,也得笑着诈尸夸她呐。
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还得先同族里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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