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也有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得罪李记就是得罪湖上所有的娘子,一个娘子不要紧,所有的娘子一齐出手,便难说能不能保得自身了。
娘子们知道李记不收了后,便靠在水边开了盖,将黑瓮里的东西往水下倒,里头有鱼虾也有黄鳝,都还活蹦乱跳的。
只娘子们在水上日日吃这个,得空时钓着玩儿,李记不收,这三瓜两枣的她们也没得功夫卖,所以也就放归龙宫去了。
主簿心中滋味难言,道:“李家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一个九品巡检而已,却这样备受喜爱。”
他来了南水县三年多,范安就是他见过顶顶好的官儿了,就这样也不见衙门有来送东西的百姓,但张家竟然可以。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起码张大郎就没有,范安难得多言,实在是他在神京也不曾见过这等景象,颇为赞赏道:“李娘子的菜鲜,实则是她们人鲜。”
不发霉的人在哪都受欢迎,更何况被小张大夫治过的娘子何止保和堂和妇舍。
湖上这些浮萍一般的船娘,自小便如游鱼一般在河中沉浮,大一点儿的浪都能卷得这些小鱼虾窒息而亡,
她们受生活摧残,还要忍受铅毒,江南女儿香,说好听点是温柔乡,但实际上却与人鱼烛一般,需要用人鱼自己的油脂点燃,女儿家从自己身上刮下的油脂越多,燃出来的香就越好闻。
风流才子们爱闻味儿,他们闻一点儿,花就萎一点。
廉价的紫茉莉虽然不能让浮萍成为大树,至少,也能帮助她们成为水草,在水底扎下一点根,不那么轻易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浮萍消失了,会有人记得吗?
但浮萍记得。
河上的船娘日日用着十几文一盒的紫茉莉花膏,她们和张知鱼素未谋面,却自有一股情意流转心头。
这些情意让她们彼此即使隔着无数山水,却已经见过比一万次还要多。
张家的女孩子和这些五湖四海的娘子们,用一碟子菜,一尾活鱼来维持一丝微弱的联系。
范安夹起一筷子红烧肉,道:“但丝也可以杀人。”
不知不觉间,张知鱼已经名满江南,她没有扬名的手段,但她的病人口耳相传,“你身上不舒服?我听说南水县有一个小张大夫。可以治咱们女子身上的病,叫你家夫君带你去瞧瞧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年瞧不起张知鱼学医的人,此刻恐怕已经寝食难安。
——这根柔软的丝已经要把他们勒死了。
主簿看着这些泥地里的娘子,道:“可惜了,是个女娘。”
若为男子,便能为官为民造福,女娘多少都有些不便。
范安却觉得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大周有过女将,当今天子膝下能力最为出众,还手握兵权将太子哥哥打压得抬不起头的,不就是一个女娘么?
女人为官也并不是稀罕事,往前数两百年还有女皇呢。
吃完饭,范安将筷子一撂,打了马一个人扬鞭奔向张家。
这头鱼姐儿几个也凑在一起叽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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