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来了。
瑞州的春天来得早,逢着天气和暖时,桃花一二月都有开的时候,丰州离瑞州路远,期间还隔了一个万州,却全然不同。兴许是今岁天气反常,依旧冷飕飕的,风里藏着刮骨的冷刀子,像是进入了一个漫长的隆冬。
穆裴之不喜欢冬季,尤其是冷冬,四野都好似沉寂了下来,窥不见一点生机。
他昨日收到了瑞州送来的信,是安南侯府送来的,穆瑾玉写的。穆瑾玉自知事起就被他抱在膝头,握着笔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练了两年,一手字写得端正,还有几分绵软的稚气。
信中穆瑾玉乖巧地写道,家中祖母,母亲,和弟弟,小叔,小叔娘一切都好,父亲放心。
穆裴之看得心头发软,眼前不自觉浮现妻子在一旁看着长子写家书的模样,嘴角就浮现了一个笑。
穆瑾玉是二月初二的生辰,那一日叛军前来攻城,双方交战正炽,穆裴之忙于兵事,全忘了那一日是长子的生辰。
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过了五六日。
这还是他头一回没有给长子过生辰。
穆裴之对他这两个孩子有求必应,宠得不行,就是妻子刘氏都无奈摇头,道,哪里能这般纵着孩子?
穆裴之笑笑,并没有说话。
和自小长在父亲身边的穆裴轩不一样,他少时极少见得上父亲一面,便是见了,大都是父亲考较他的功课。少时,穆裴之对穆裴轩是有过嫉妒的,嫉妒父亲对穆裴轩的偏宠,嫉妒这个弟弟于兵事上的天赋。
穆裴轩对他也不亲厚,兄弟二人一直不咸不淡的,年岁渐长,穆裴之也成了家,那份嫉妒就慢慢淡了。
直到穆裴之为人父,兴许是为了弥补少时的遗憾,对自己的孩子就更为纵容宠溺。
穆瑾玉在信的末尾写到,父亲出征在外多加小心,儿和母亲弟弟在家等父亲回来。穆裴之捻着落款处青涩稚嫩的字迹,将信仔仔细细地收了起来。
这一仗打得艰难,孙青有谋略,他麾下的士卒也和他们之前所接触的叛贼不同,观其行军,大抵是他们收拢的丰州和陇州的府兵。
营帐内,穆裴之和边军一干将领正在商谈军事。
偌大的地图悬挂着,穆裴之道:“诸位,依这些日子孙青只叫阵而不大举攻城来看,他应当是知道城中粮仓已空,有意拖延,想将我们困在这阜州城内。”
他环顾一圈,说:“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周庭沉着脸,他伸手指着一处山头,上头有乌头岭二字,道:“依我看,不如遣两队人马,先在乌头岭设伏。”
武人手指骨节宽大,手指粗糙,在地图上移动,指向另一处,道:“由末将领军和他正面相对,将他逼入这处狭道,到时两面夹击,必能将他所率主力歼灭。”
一人道:“末将以为周指挥使此计甚好。”
穆裴之思忖须臾,道:“谁去设伏?”
周庭沉吟片刻,看向黎越,黎越若有所觉,上前一步,拱手道:“侯爷,属下愿往。”
徐英见状,也道:“侯爷,属下也愿往。”
穆裴之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就由你二人去吧。”
一干人又商议了片刻,出营帐时,外头阴云罩顶,暗沉沉的,有雨将来的势头。
周庭道:“看来是要下雨了。”
徐英嘀咕道:“今年这雨也忒多了,这还没入春呢。”
周庭用力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笑骂道:“你懂什么,春雨贵如油,下了雨才好。如今春耕将近,不下雨,百姓如何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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