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刻,他突然暴起,狠狠地把手上的奏折摔在了地上,连带一旁的镇纸都被甩落,发出乓铛一声。
老宦官急忙跪地,前额叩在冰冷的青砖上,一言不敢发。
安王进京的路上,遭遇了伏击,差点小命不保,皇帝这是窝着火呢。
这不,册封的典仪还没进行,就已经让安王以亲王仪制行事了。
他乐得养蛊让儿子们自相残杀,若天平朝一方倾斜,他便会为另一方添上筹码,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但是这一切都得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如晟王重病垂死,安王遇袭差点不能活着回京,这种让天平失衡的事情,便不是皇帝想看到的了。
但这背后,到底是晟王势力的最后一击,抑或是平王的攻讦、安王的苦肉计,皇帝无心去分辨。
他已年迈,精力不如从前。
正因如此,他不愿任何人觊觎他的宝座。如果杀掉自己所有的儿子可以让他永享江山,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铲除。
只不过,世上没有这种好事,皇帝只能一面养蛊,一面提防它们反噬。
发作之后,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的声音平和:“粟梁,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老宦官粟梁颤颤巍巍地起来,他低下头,去捡拾镇纸和散落的奏章。
皇帝挑挑拣拣地从中又抽出了一本,翻看的时候仍自顾自地念叨。
“嘉兴知府唐百川……他是哪年的进士来着?不重要……哦,倭寇劫船,有后生扛起大局,斩敌勇猛……”
皇帝突然打起了精神,他坐起,拈来朱笔,在“陆怀海”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陆……”
听到皇帝的疑问,垂眉敛目的粟梁适时开口解释:“陆振谋一家,长平十八年从延绥迁往台州。”
“是他啊……”皇帝想了起来,拿奏折的边角敲击着楠木桌面,“当年给那方京墨送钱的,是不是就有他们陆家?”
昔年,陆家正是被牵扯进掌印太监方京墨徇私枉法、贪污舞弊一案,若非战功抵罪,差点连世袭的官儿都丢了
“回皇上的话,正是他们家。这陆怀海算起年纪,应是陆振谋之孙。这两日刚进京准备袭职。”
闻言,皇帝浑浊的眼中忽然折射出诡异的神采,“台州……安王……”
“传朕口谕,召陆怀海进宫觐见。”
——
此番来京,只有陆虹是一心来玩儿的。
几人各自在不同的客房住下,那周起隆得知谢苗儿到了,重新和她一起验货、交付了货款,还盛情邀请她去他的铺子,问她需不需要他带着在京城转转。
谢苗儿婉拒了。
她回馆驿时,恰好碰上陆怀海回来。
谢苗儿道:“你怎么就回来了?
按理说,他去左军都督府,今儿是头一日,应该有的忙呢。
“今日都督府休沐。”陆怀海道。
谢苗儿掐着指头算,“廿三是最后期限,今儿是十九了,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陆怀海隐瞒了一部分实情没说。
他抵达左军都督府时,看见有人当值。然而得知他的来意后,却摆出了“今日免谈”的架势。
至于何日能谈,那就更不清楚了。
陆怀海疑心有人故意刁难,刻意要卡他的时间。
怕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了。
未免她不必要的担心,他并没有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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