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直到某代人“惊讶”地发现世界上除了自己的族群以外竟还有其他文明,到时大家便继续用石头和矛戈互殴吧,反正人类不就是这个德行。
这就是为什么安琪总是看起来这么镇定,因为她的专业所长就是拉长时间线,视野放宽之后眼下的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可以说,她不是镇定冷静,她只是麻了而已。
不过安琪倒也不是循环说的信徒,她不认为时间是个圈,事件有轮回——如果真是那样,那人类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躺平静待轮回就好了——她坚定地相信事物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
“所以到时出现的‘远古’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远古’,而是新的‘远古’,人类的新一轮努力所带来的情形和上一轮将有所不同——至少初始环境已经变了,开荒过程也就大相径庭,如果非要我对‘新世界’展开描述,那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样子。”
说着说着,安琪意识到自己的言论已经背离了初衷,这渐渐不像是在给阿尔文洗脑,而更像是一场真诚至极的传教。
对这个男人太认真,对安琪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赶紧把话头拉回来:“阿尔文,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所以仔细想来,真正能改变这个走向的并不是s盟以外的任何联盟或势力,而是s盟内部的止战派。既然用光明正大的办法搞不定西约姆,那么最靠谱的方式就是刺杀、暗杀,这件事是必须要、也必定会有人去做的。”
“说句老生常谈,这也就是所谓的‘鸡蛋从外部打破是食物,从内部打破是生命’。当人们意识到这样下去将一发不可收拾,却又不得不被□□者裹挟着前进,那就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候,这不仅是那些反战高层政客唯一的生路,甚至也是s盟唯一的生路,这颗星球唯一的生路。”
气氛烘到这儿了,安琪说话也开始茶了起来:“我不知道说到这个份上,你愿不愿意放了我,但反正先抛开我不说,如果你在之后的军旅生涯中有幸接触这些止战派的行动,那么不要犹豫,立刻加入他们吧。要是我死前能为和平事业争取到一点点新鲜血液,那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阿尔文向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果换别人这么说话,他大概会大受感动,不过这煽情的话从安琪嘴里说出来就有点画蛇添足。
他还是想说那句话——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说这干嘛呢,油嘴滑舌才是安琪。
不管“和平事业”在她眼里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也不管她究竟有没有自己口中说的那么“无私”,反正阿尔文是把她前面说的那部分理论听进去了,他实在找不到任何漏洞。
只是接受是一码事,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或许这打破了他对忠于西约姆的执念,帮助他给自己重新进行了定位,但是现状却并没有改变。
士兵公寓内的信号依然受到监听,他依然难以想象背叛西约姆会带来的后果,依然会有大量战友同僚会因他的行动惨死,“叛徒”的字样也将永生永世刻在他的碑上。
不过安琪自有她的高明之处——她一个接一个地摧毁了阿尔文所相信的一切,不管是对首脑的忠诚,还是对新世界的向往。
如果过去所有的训练、努力、信念、意志实际都是歪门邪道,如果整个s盟都已集体迷失成为世界的蛀虫,那么他这个人是否活过便已经不重要了,至于他的碑上刻着什么,就更加无所谓了。
这已经完全不是他能不能活的问题,而是像他这样的一个人,究竟该不该活的问题。
阿尔文曾无数次疑惑,一个母亲怎么会试图和自己的儿子同归于尽,但现实却不断地告诉他妈妈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正确,他甚至开始怀疑在伊森大桥旁被好心人救下之后,他究竟是否算是真正活过。
“你……还好吧?”安琪试探的声音传来,把阿尔文从溺水般的感受里硬生生拉了出来。
眼前开始重新出现色彩,耳畔的白噪音也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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