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道袍纤尘不染,与周遭粗布麻裳的百姓格格不入,然而就算是对着乞儿,也依旧笑意盎然,全然没有半点嫌弃。
正是亦真。
小道士一边埋头在黄符纸上画着符咒,一边口中絮絮叨叨道:“凭号看相,否则就算挤到我面前,我也不理你。”
人群簇拥,却井然有序,每人手中捏着一片落叶,叶片背面打着圆圈或方块的标记。每当亦真念着“一个方块”或“两个圆圈”,便会有人低头看向自己的叶片,若是自己叶片的标记与亦真念得一样,便眉开眼笑地拨开众人,冲到摊位上去,坐在这位仙师面前,让他“相面”。
眼下,与亦真面对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棉衣各处都打着补丁,那棉絮却仍旧坚持不懈地向外钻着,发髻乱糟糟顶在脑袋上,下垂的三角眼,眼底挂着一圈黑,精神萎靡至极。
亦真看了他两眼,便知道这是最常见的夜惊症,随手摸出一张黄符纸,朱砂笔一甩,在那符纸底端点上重重一圈红,双手捏着符纸,递给面前老翁:“刘伯,回家把这符贴在大门外,魇兽自然就不敢来啦。”
那被唤作刘伯的老翁两眼一眯,右手拢在耳廓,“啊”了一声:“啥,贴上就瘦?我老头子不想瘦哇!”
“不做梦啦——”亦真身子跃过桌面,朝老翁耳朵里喊,“美人儿朝您笑的梦,没有啦!”
人群爆出一阵哄笑,那老翁也闹了个红脸,却又不舍得将排了好久的队伍才拿到手的符纸扔掉,重重“哎”了一声,拍下三枚铜板,一边咒骂着,推开尚在嘲笑他的众人,狼狈离去。
“诸位,莫笑!”亦真清嗽一声,那原本极易叫人产生亲近感的圆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欲乃人之根本,衣食住行,哪个不是为了满足自身欲望?情.欲亦如此,八旬老汉与弱冠少年有何区别?刘伯鳏居多年,始终不曾续弦,做个与妻子幽会的梦,本是自然。”
亦真这番话用上了真气,因此在摊位周边围着的所有人都听得格外真切,那刘老翁原本羞愤难当,此刻亦是脚步一顿,右臂抬起,紧紧抵住两眼,而后兀自长叹一声,攥着符纸,向亦真行了拱手礼,踉跄转过身子。
“下一位,手中有三个圈儿……”亦真尚未说完,脸色忽地一变,左手连连掐算,然而越算,脸色越沉。
一名老妪捏着画有三个圈的叶片,满面期待挤上前来,然而等了半天,这小道爷却连头也不抬,大着胆子扯了一下那袖着仙鹤的左手袖口:“仙师,你咋着啦?
亦真这才回过神:“阿婆,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收摊了。”
老妪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不过您家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知道。今日回家,您先去闻闻相公脖子上有没有什么香粉味道。若是有脂粉香,我劝您莫要生气,老伯流连烟花巷子,也不过是听听曲儿,没做别的出格事。至于那眼底青黑,却是担心事发之后,惹您生气,所以夜不能寐,熬的。”
亦真认真说着,老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帕子一挥,匆匆离去。
“对不住诸位了,今日天机有变,我尚有要事在身。不过今日之后,各位头疼脑热的病也都会不治而愈了!”说着,亦真将身旁“算命卜卦”的招子卷起,两指一捻,足有两人高的木杆竟凭空消失。
人群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几个排在队伍前面的年轻人明显不悦,纷纷呛着声骂他是江湖骗子。亦真也不管他们,走到众人中间,踮着脚,指向一个细瘦如竹竿的人:“李老翁……您那米缸里的粮食是被自家儿子偷的;刘嫂嫂,您夜半听见了‘咯咯’声音,是枕边人磨牙;沈小姐,在闺房看见了鬼影?实是屋外晾晒的衣物……”
他又点了几个明显魂不附体的,一一与他们开解,边说着,边将自己那画符的物事小心收到腰间储物袋中,最后摇摇头,笑道:“莫再担心了,这偌大鸦青镇,有那昆吾山神庇护,实在是再安全不过啦!”
说罢,亦真右手两指一捏,符纸砰然化成金光,一招缩地成寸,向着方才掐算出来的位置疾行而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急着囤稿,明天的章节来不及修,所以依旧会晚一些,晚十一点之前吧,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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