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蜜腹剑,习惯对天子的歌功颂德,乍一听这番言论难免惊愕。
“公子无需惊讶。”
看到林珩的表情,陶廉笑容更盛。
“晋以战功立国,初代国君曾为天子驾车,助天子屠灭羌胡。举国尚武,非强横霸道难得人心。”
晋国新旧氏族矛盾尖锐,唇枪舌剑每日上演,械斗冲突司空见惯。
两股政治势力极难融洽,唯独在一件事上从不发生分歧,对战功的看法。
“公子在上京期间,公子长被允许临朝。任凭有狐氏上蹿下跳,国人对他始终不予认可。”陶廉收敛笑容,神情肃然,“国君能偏宠妾和庶子,但不能强压国人。迄今为止,公子长无战功,推得越高只会摔得越重。”
陶廉目光炯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在向林珩表明态度。
陶氏同智氏结盟,必然支持林珩,成为他的矛和盾。林珩日后登上高位,支持他的氏族也会水涨船高。
表面是情谊,实质是利益交换,一场公平的交易。
“多谢陶大夫提点。”
林珩靠向窗旁,沐浴雨后的清爽。目光远眺,隐约能望见高耸的城墙。那是矗立在平原上的雄城,晋国的心脏,肃州城。
距离都城愈近,队伍加速前行。
马蹄踏过泥路,留下杂沓的痕迹。
车轮陷入泥浆,马奴用力挥舞长鞭,鞭花接连炸响,融合战马的嘶鸣,被淘淘水声淹没。
陶廉注意到蒙布遮盖的大车,想到晋阳来信,以为车上是金玉绢帛等物。心中暗下决定,若是公子珩喜欢,他归家后即开库房取宝相赠。
陶氏有玉矿和金矿,在氏族中堪称豪富。否则也养不起上千私兵,更无法在肃州城立足扎根,同有狐氏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公子喜玉?”陶廉试探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珩心知他误会,解释道:“车上确为玉和绢帛,仰赖外大父相助,将赠与国太夫人和几位庶夫人。另有一份礼物,专为父君准备。”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神态漫不经心,字里行间蕴含深意。
陶廉侧头看向他,心中浮现疑惑,猜测此举用意,又陆续推翻答案。
队伍前行时,追出城外的家仆和私兵先一步折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城内,向家主禀报洛河畔一场称得上诡异的战斗。
“马上射箭。”
“火起雨浇不灭。”
“两百私兵一个不留。先焕等九人伏诛,头被砍下。”
回忆起河畔的惨烈,耳边似仍流淌凄厉的惨叫,家仆匍匐在地,禁不住瑟瑟发抖。
有狐丹眉心深锁,许久不发一言。
有狐达若有所思,眸光微沉。
有狐显脸色难看,握拳砸在案上,怒喝道:“一派胡言!”
护卫林珩的双矛兵出自晋阳,本为智氏私兵。这支私兵固然骑术精湛,也做不到马上开弓。还有在雨中燃烧的烈火。世间哪有此等异事,火焰遇水不灭,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见有狐显不肯相信,家仆连连叩首,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仆句句属实,全是亲眼所见!”
有狐显正要发怒,被有狐达按住。
“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名门客联袂而至,道出的消息令父子三人吃惊不已。
“城内勋旧集结,齐往城门迎公子珩!”
“什么?!”
有狐显猛然直起身,有狐达和有狐丹也骤然变色。
“宫中有旨意传出?”有狐达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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