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眼中,蔡侯与蔡国孰重?”
“国重,兄长亦重。”蔡欢毫不迟疑,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夫人重亲情,蔡侯同否?”林珩浅笑出言,字字句句化成利刃袭向蔡欢,轻易戳破虚伪的表象,揭开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郑灭时,蔡不愿出兵,也不曾派人接夫人归国。今纵容刺客潜入晋,行刺杀之事,无论事成与否,夫人都难以脱身。夫人为蔡侯尽心竭力,使得满朝皆敌。蔡侯可曾护你,为你辩解一二?”
蔡欢脸色发白,嘴唇抖了抖,未能说出一个字。
“刺客藏在入贡队伍中,无论背后之人是谁,蔡国必有瓜葛。入贡需经宗室,国君必然要过问。夫人是聪明人,果真不曾有丝毫怀疑?”
蔡欢垂下头,用力闭上双眼,强压住眼角的湿意。
她何曾没有怀疑。
困在偏殿的几日中,她不断抽丝剥茧,线索逐渐浮出水面,对蔡侯的怀疑与日俱增。
她只是不肯面对。
郑灭夫丧,唯有蔡能够让她依靠。
她的兄长却伪善阴险,在国内时推她同氏族交恶,自己藏在帘后,不曾对她有半分顾念。刺客一事明摆着要以她替罪,取她性命之意昭然若揭。
“夫人是否想过,刺客是郑人,死士是郑人,事发之后,蔡侯大可以将事情推给郑国余孽,言夫人心怀仇恨,同余孽勾结,伺机入晋刺杀寡人。如晋问罪,还能辩称蔡侯因亲情所累,受到狡言蒙蔽,将一切推到夫人身上。”林珩语气平和,字里行间却隐藏刀锋。
说话间,他打开放在桌旁的木箱,现出数卷竹简。其中部分沾染污痕,皆是干涸的血迹。
“刺客和死士俱已招供,刺杀事成,死士必在馆舍内下毒,伪造杀人灭口,再给夫人添一件罪状。”
计谋歹毒之极,不给蔡欢留半条活路。
万万没想到的是宫宴封锁消息,甲士连夜包围馆舍,毒计未能实行,参与阴谋的死士全部落网。
几番严刑拷问,一名死士受不住开口,其余人也陆续招供。
口供内容触目惊心,从蔡欢离开蔡国那一刻起,便踏上了血亲为她铺设的死亡之路。
“夫人死在晋,国内氏族必然欣喜,蔡侯借此大得人心。污蔑夫人为罪魁祸首,背后之人便能置身事外,自诩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为此洋洋得意。”
林珩起身走到蔡欢面前,将一卷竹简递到她手中,合拢她的手指,轻声道:“夫人若不信,可以细观。”
“不必了。”蔡欢攥紧竹简,指甲刮擦捆绑竹简的绳子,在轻微的摩擦声中刮掉凝在绳上的血斑。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林珩,深深望入对方眼底,好似坠入无尽深渊。
“君侯之意,欢已明白。”蔡欢收敛起心中苦涩,一字一句道,“欢愿为君侯驱使,唯晋马首是瞻。”
最后一个字落地,蔡欢向林珩稽首,恭敬俯身在地。
林珩凝视面前的蔡欢,能看出她在微微颤抖,恰似锁链断裂,一夕间挣脱束缚,破茧成蝶。
“我不喜反复之人。”林珩蹲下身,手指挑起蔡欢的下巴,单臂搭在膝上,唇角微勾,眼底却凝结冰霜,“夫人冰雪聪明,应知寡人之意。”
“我知。”强压下心中惊悸,蔡欢直视林珩双眼,不闪不避,“欢立誓,如违今日之言,天地不容,人鬼共弃!”
话音刚刚落下,忽有狂风袭来,荡开窗扇席卷室内。
冰冷的雨水飘入殿中,打湿青石铺设的地面。
烛光摇曳,暗影顺着地板延伸,顺着圆柱向上攀爬,触碰雕刻图腾的屋顶,边缘继续扩张,如一头凶兽盘踞头顶,张牙舞爪。
林珩审视蔡欢,半晌后松开手,笑意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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