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对面传来马蹄声,门奴抬头望去,就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径直向府门前行来。
车以双马牵引,车轮增宽加高,车厢雕刻氏族图腾,象征乘车之人的身份。
车前悬挂灯笼,仿宫内提灯制造,甫一问世便大受欢迎,飞速替代火把,成为氏族夜间出行必备。
马车行至近前,车奴拉住缰绳,火光照亮车厢上的图腾。
门奴揉了揉眼睛,认出来者是陶氏之人,当即反手敲打门环,通知守在门内的奴仆。
“陶氏来人。”
门后响起脚步声,不多时消失在耳畔。
车厢门推开,陶裕父子先后走出。
未等多久,门后传出人声,紧接着正门大开,智渊携子亲自出迎。
这般大张旗鼓,既是对来人的重视,也展示出光明磊落,杜绝任何人借机进谗生事。
“请!”智渊把住陶裕的手臂,笑着邀他进入府内。
不承想他会如此行事,陶裕顿感棘手,偏又无从挑理。想到此行的目的,只能顺水推舟,随他一同进入府内。
在两人身后,陶氏兄弟相视一眼,陶贤和陶正心情复杂,陶廉反倒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待客的大厅灯烛闪耀,香炉摆放在屏风前,炉顶青烟袅袅,香气萦绕在室内,令人精神一振。
双方分宾主落座,婢女送上茶汤,其后退出室外,关闭房门。
不知对方来意,智渊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端起茶汤细品,表现得耐心十足。他同陶裕共事几十年,深知对方性情,深夜来访必有要事,不出意外同君上有关。
思及此,智渊垂下眼帘,遮去眼底的情绪。
陶氏之前行为有失,君上分明不喜。虽然未做惩戒,疏远之意却是显露无遗。
智氏脱离困境不久,家族刚刚有了起色,他不愿被对方牵累,惹来国君不满。顾念两家多年交情,没有将人拒之门外,态度却不见亲近。
看出智渊的态度,陶裕品尝到一丝苦涩,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浸淫朝堂大半生,若无半分耐性,连一点冷遇都忍不了,他也登不上如今高位。
“今日君上罢朝会,出城送公子煜。”手托茶盏,陶裕没有赘言,直接开门见山。
“晋越两结婚盟,休戚与共。君上送公子煜乃礼仪所在。”智渊面带浅笑,回答得滴水不漏。
“此言不假。”陶裕未在此事上争辩,而是以此为引,提及林珩送别之后的行程,“送走公子煜,君上未回宫,转道去往新军大营,观新军操练,并当众宣一要事。”
陶裕放下茶盏,视线锁定智渊,见后者微微皱眉,神情变得严肃,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君上有意军功授爵,不分氏族、国人和庶人。”
此言一出,室内骤然寂静,落针可闻。
“我等世卿世禄,官爵代代传承,定于立国之法。君上前征庶人从军,今又要破世爵,岂非动摇国之根本?”
陶裕站在氏族立场侃侃而谈,言辞有理有据。
自林珩登上君位,行事每每出人预料,屡次触碰氏族敏感的神经。
之前种种都能接受,破爵位世袭过于骇人,意味着动摇氏族传承的根本,怎能不令陶裕担忧。
他心知孤掌难鸣,连夜登门拜访智渊,希望能集合勋旧之力阻止这项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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