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选择?”国太夫人细细品味这四个字,设身处地去想,忽然间茅塞顿开,“你是说畏惧君侯?”
缪良谨慎抬头,见国太夫人神色平静,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刚刚想明白,大致琢磨出氏族的立场。
今上不同先君,凡事雷厉风行,从不心慈手软。
有狐氏聚众谋反,便屠家灭族,主谋车裂,余者尽绞。郑侯困先君,便发兵灭郑,将郑地纳入版图。
氏族需要制衡,先君从内部着手,扶持新氏族对抗勋旧。今上却另辟蹊径,建新军,在军中拔擢国人,启用庶人,牢牢掌控军权人心。
氏族并不愚钝,必然看清其中用意。
无奈国君心思缜密,行事毫无破绽,在国内声望日胜一日,他们又能如何?
对抗国人?
镇压庶人?
当真敢这么做,无疑是自绝于晋。
缪良越想越是透彻,面对国太夫人的询问,他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道出心中所想,斟字酌句组织语言,说得一清二楚。
“国君无道,国人逐之,勒石以铭,证为义举。氏族叛乱,君上劲力摧之,郑国犯晋威,君上一战灭之,国人莫不敬服,赞有英主,必重现烈公之治。”缪良微垂视线,盯着袖摆上的花纹,回想林珩掌权以来的变化,心中不无感慨。
“君上建新军,召庶人从军,即能收揽人心。昨日入军营宣军功爵,国人欣喜若狂,更是人心所向。氏族为溪,则国人是江河,庶人如海。君上威望盛隆,攥人心于股掌之间,朝堂诸君非耳聋眼盲,势必能看得清楚明白,自然也会有所取舍。”
话至此,缪良没有继续向下说,国太夫人已能猜出未尽之言。
“溪流之窄,江河之广阔,海之无垠。”
氏族有能力架空国君,联合起来与宗室对抗,对手换成数以万计的国人和庶人,胜算又有几何?
“仆以为君上在制衡,然策略手段高超。不以氏族为基,实开诸国先河。其足智多谋,雄心万丈,当世豪杰固多,鲜有能与之并辔。”
缪良所言真心实意,绝非溢美之词。
国太夫人沉吟许久,抽丝剥茧,彻底看清今日朝堂的本质。
震慑,威服,畏惧,衡量,决断。
“恐惧。”
两字出口,国太夫人放松神经,莞尔一笑。
幽公需要在勋旧和新氏族之间制衡,鲜见屠家灭族拿氏族开刀。
林珩则不然。他是踏着鲜血和人命登上君位,时至今日,朝堂中的新氏族少去半数,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
或许他也正在期待。
“勋旧。”
国太夫人托起衣袖,指尖擦过袖口的花纹,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滑过,似同暗红的布料融为一体。
“君上要变法,法场需要染血,单看谁不聪明。”
联系林珩归国以来的种种举措,国太夫人一夕间明悟,得出和智渊相同的结论。
缪良心头一震,旋即恍然大悟。
难怪!
君上归国之初就在布局,环环相扣直至今日。
氏族最初看不清,如今必然事事分明。纵然如此,他们也无计可施。不想家族破灭,必然要主动踏上国君铺好的道路,追随着晋君的战车一往无前。
“君上之智浩如烟海。”赞叹脱口而出,缪良心悦诚服。
“子不肖父,唯肖大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国太夫人笑意更盛,纵不复二八岁月,仍是姿容绝色艳如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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