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队甲士在墙后休息,轮班的同袍站到烈阳下,不多时就热出一身大汗。饶是如此,城头也无一人偷懒,足见越甲军纪严明。
正逢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城下仍是大排长龙,既有入城的越人也有远道而来的商旅。
沿着队尾眺望,远处忽见扬尘,铺开数十米。
察觉到异样,甲士迅速警惕起来。
休息的众人也陆续站起身,在女墙后极目远眺,就见热风中冲出数辆马车,车后跟随百余名甲士,正向城下疾行而来。
“是吴国氏族的战车,车中人至少为中大夫。”甲长手按墙砖,见到车前四马,认出队伍中的旗帜,一眼断定对方的身份。
“击鼓!”
甲长一声令下,两名甲士回身抄起鼓槌,抡起臂膀敲响战鼓。
隆隆的鼓声传出,在风中震荡,响彻云霄。
一队甲士快速冲下城墙,手持戈矛走出城门,分别立在城门两侧。
另有一人跃身上马,疾驰穿过城内,赶往越侯宫送信。
彼时,朝会已经结束,群臣出宫,令尹被留在大殿,和楚煜商议弱魏之策。
“事情需做得隐秘,以防节外生枝。”令尹说道。
“诱之以利,引齐、楚入局。”楚煜面前铺开两张绢,一张是上京送来的密信,写明蔡侯吞金,天子命执政严查;另一张来自楚国,据探子回报,邳城一战后,楚国隐有乱象,但被公子项强力镇压。他又拿出和齐国的盟书,风波暂被平息,没有真正酿成大乱。
“公子项目光敏锐,公子弼行事谨慎,不会轻易入局。”令尹实话实说,从不小看越国的对手,“利益不够大难使人动心。反之,必会引来警惕。再则,若越出面,更会使人猜疑。”
“我不会亲自动手,需借力。”楚煜叠起两张绢,逐次递到火旁点燃。眼看着上面的字迹被火舌舔舐,最终化为一团灰烬。
“借力?”令尹不由得皱眉,心中闪过疑惑。
“不错。”楚煜拂开残烬,取过绢帕拭手,笑得意味深长,“现成的人选就在宫内。”
现成的人选?
令尹苦思冥想,试探着开口:“君上是说公子峦?”
“不止,需知上京使者也有大用。”楚煜丢开绢帕,正要继续解释,就听殿外传来人声,侍人禀报吴国来人。
“吴国来人?”
“回君上,战车数辆,四马牵引,甲士逾百。”侍人伏身在地,语速飞快,口齿十分清晰。
君臣对视一眼,令尹心生诧异,惊讶于来得如此巧,楚煜却是笑了。
“来得正好,宣入宫。”
“诺。”
楚煜又唤来一名内侍,命其往偏殿传话:“请公子峦来正殿。”
“诺。”
侍人领命离开,脚步声很快远去。
吴国来人即将入宫,公子峦转眼将至,余下的时间不多,楚煜无意卖关子,索性长话短说:“齐吴两国有盟,多年往来密切。然吴国有摇摆之意,多次联系我国,盟约随时将破。我困公子峦在越,吴使至禹州,借机诱之以利,慑之以威,由其出面引齐国入局,应能事半功倍。齐、楚日前结盟,齐插手魏国,楚该当如何?”
楚煜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令尹立刻掌握重点,随后提出担忧:“此计虽好,仍存隐患。吴国若是执意不肯,或是表面答应,转身就告知齐国,该如何处置?”
“吴有争强之心,否则不会生出背盟之意。只需动动嘴就有利可图,怎会不为之所动?上京使者还在城内,借他之口传魏麻价贵,就算齐不入局,上京贵族也会蜂拥逐利,魏在劫难逃。”楚煜笑容明媚,不见一丝狠辣,仿佛在闲叙春光夏花,而非灭国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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