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河下游,水位急速下降,仅在河床上铺了浅浅一层。
河床堆满淤泥和细沙,掺杂大大小小的石块。部分石块边缘锋利,行走时不小心踩上,皮履也会被割开,脚底极可能被划伤。
为保证大军顺利过河,探骑先行,紧跟着是轮辐宽大的战车,再之后是满载的大车,最后才是甲士、军仆和扈从军。
宽大的车轮压过河道,留下并排辙痕。
锋利的石块遇到车轮碾压,大面积破碎,成片陷入淤泥,再不构成威胁。
绕是如此,林珩仍不放心。
谨慎起见,他命人从车上卸下挡板,首尾相连铺上河床,方便大军过河。
见晋国军仆拆卸挡板,迅速铺设成桥,行动有条不紊,好似演练过一般,楚煜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遂开口问道:“君侯早有准备?”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未雨绸缪有益无害。”林珩站在车首,单手按住车栏,回望过河的大军,沉声说道。
每逢大战,交战各方势均力敌,必然死伤无数。
战后曾有记载,伤者能活命者不足三成。重伤自不必提,轻伤之人也常因发热和伤口溃烂失去性命。
这次大军出征,林珩特地向国太夫人借调人手,并召集都城内的良医大批量配制伤药。
值得一提的是,莲夫人呈上一味药方,对缓解高热颇为有效。
她见林珩感兴趣,主动誊写家中密卷,言伤者发热以及伤口流脓,一个要因就是不曾清理,不慎染上污物。
“以脏污涂抹损伤,纵有良药也回天乏术。”
莲夫人不再顾虑家族,一门心思效忠林珩,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凡她掌握的知识,全对林珩和盘托出。
有莲夫人提醒,加上谷珍的建议,林珩在出兵之前就做好安排。
伤药药方和诊治方案装订成册,军中良医人手一册。
药册发下之前,良医多不以为意。等到通读一遍,都是如获至宝。
众人的反应如出一辙,将药册贴身携带,空闲时就要翻阅。相熟之人还会凑到一起商讨,都是受益匪浅。
为减少不必要的损伤,林珩下令铺桥,哪怕拖延速度也要严格执行。
夜色下,玄车和金车并排而立,林珩和楚煜站在车上,目视大军过河。
冷风刮过河畔,鼓振两人的袖摆。
玄色如墨,殷红似血,沐浴在月光之下,披覆点点星辉,如有屏障横亘,令人难以靠近。
战车全部驶过河床,满载的大车也陆续登岸。
晋有撞车、抛石器和弩车,车上盖着蒙布,再以绳索捆扎,体积如小山一般。
越军的大车竟比晋军高出一截,上载攻城九械,自楚煜登位以来,首次完整地出现在大国战场。
大车停在河畔,军仆快速清点数量,各自守在车旁。
两国虽为盟友,在伐楚时并肩作战,彼此间仍存在竞争。包括甲士和军仆在内,都在振作精神,昂首挺胸,想要在气势上胜出一头。
步甲过河时,林珩留意到越军中也有扈从军,并且数量不少。
和晋军中的羌夷不同,越军扈从袒臂赤足,头发披散,额头、脸颊、脖颈和手臂绘有彩纹,一直延伸至麻衣下。
他们身上的麻衣十分有特色,像是在布片中间剪开一个口子,直接套在身上,用麻绳在腰间系紧,下摆盖过大腿,边缘在膝盖上方。
“山夷。”察觉林珩目光所在,楚煜稍一思量,当下心中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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