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可是她改变世界剧情走向的能力,却并不仅仅是演技而已。
那是虞渔审美偏好的一种体现。
她觉得让周绍月一辈子活在悔恨当中,比起让他做个一个蒙在鼓里的混蛋更有意思。
比起让江寄只是对她见色起意,让他真的为她真心深陷,不惜与时代潮流为敌更有意思。
比起让那个叫梅若生的小孩在府里头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附庸者,让他被赶出去,让他在成为江南四绝之后仍旧对她念念不忘,每次唱曲的时候都想起她更有意思。
比起同谢月明争宠,让谢月明在见了她之后对她好感倍增,从而甚至对她的特殊比对周绍月更多更有意思。
后来的结局,不过是虞渔一手促成。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浅薄、陈旧、漂亮的天真美人。
她只不过随意地利用了自己的美丽,让那些人对他至死也不能忘怀。
可也要知道,那种美丽不仅仅是漂亮而已。
所以虞渔永远都穿着旧朝层层叠叠的艳丽的衣服,鬓边永远有各种各样颜色鲜丽的珠钗,说话垂着眼皮,唇角含着微弱的笑容,她知道要这样做。
因为她知道,比起做一个脸蛋漂亮的女人,做一个和旧山河同命运的女人更加使人永远不能忘怀。
她的旧,就是那山河即将覆灭的时候,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陈旧。
至于灵感从哪里来,也许韩昌柏给了一点点。
那日分手的时候,虞渔想起自己上辈子对韩昌柏的印象,哪怕是即将死去的时候,她仍旧将韩昌柏当做是最遥不可及的白月光藏在心底,不过是因为多年前她在小区的商店里,看到那少年一袭黑衣从鹅毛大雪里走进来,不过多久,又投入进了那雪色与月色里,从此以后,韩昌柏那张俊秀的脸,就永远与那一天的夜色和雪色联系在了一起,每次想到他,她便会下意识好像又处在了那新年的冬天,这令韩昌柏很久以来,在虞渔的心里,都如同毛茸茸的却冰冷的鹅毛雪,干净、冷淡,难以触碰。
仅仅是和一场夜里的雪联系了起来,韩昌柏便让上辈子的她记了一辈子。
而若是别的东西呢?
譬如满院子的桃花、雕花的窗阁、闪着微光的艳丽的珠钗、黄昏和陈旧、梅花小楷……
譬如是旧日曾繁华无尽如今却已经江河末途的旧山河呢?
谁能忘记呢?
记住一个容貌美丽的人,任由时光流走,老的时候,大概还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象。
可是若是想到那人,便想到那颓败的山河,那腐朽生香的一切,那怎么忘记呢?
这一切,都是她所创造的。
她虽然没有文字事先写好,可是这故事的脉络,全部由她一个人主导。
今天忽然以类似的场景,再表演一次,而虞渔只是要站在那渡口,说几句平平无奇的道别,虞渔忽然感到不适。
《第二十九年春》里头的徐胥城,只不过因为江初眠的美丽和男人的自尊心才对江初眠念念不忘而已,可虞渔觉得,这样不够,怎么能只是因为漂亮的脸和男人的自尊心呢?得像周绍月对她那样,这故事才香甜而酸涩。
忽而乏味。
导演喊了action,虞渔却并没有如剧本里头所写的那样,只是对站在她面前穿着民国服装的江觉说:“夫君,在英国要保重身体。”而是垂下了眼皮。
虞渔抬头的那一瞬间,上个世界的虞渔真的走了出来。
视线相望的那一瞬间,已经在心里将台词记得滚瓜烂熟的江觉忽然忘了词。
虞渔那湿润的眼睛,好像是一直温柔的手,却用让他挣脱不得的力道,攥住了他。
她看了他一会儿,才动了动唇,声音细细的,可是在这喧闹的环境中,却被他听得很仔细。
“我在院子里摘了桃花,想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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