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久没有笑过,忘记了笑的感觉,总觉得嘴里发苦。
只为生存,他完全会过上这样的生活,但为报仇,他选择了杀戮,一次又一次甘心被人利用。
他等到了日出。
这里几个月前还不见阳光,如今连日出都能看见了。
一个好的杀手,必然先毁灭自己。
叶城来的前一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催动这些时日养好的唯一一点内力,亲自崩裂右手筋脉,不见一点血。
从此以后他变得和左阎王一样,右手只能用来装饰,提不起任何兵器。
最重要的是,在叶城得到亡灵书后,是决不允许再有第二个人能练这套武功的。
他废了一直握刀的右手,相当于废除这套刀法,只保留内功心法。
他用左手去摸向自己的右手,手指冰凉,没有温度。
朝阳照亮他的眼睛,照出他眼里深深的疲惫。
叶城如约而至。
他看见年轻人废掉的右手时,真心实意地露出赞赏的神情,而不是那副先前总喜欢骂他蠢的样子。
他固然欣赏不会屈服的人,但太刚强,不听话,就注定无法为人所用,不如杀死。
叶城此时还不知道,他这一生只做错过两件事。
第一件是出于自信,派自己唯一的儿子叶枝白刺杀风逐雪;第二件也是出于自信,他留下阿飞的性命。
年轻人早早地跪在草地上,背对着阳光,低下头,将亡灵书单手高高献上,刚废掉的右手止不住抖着。
白绢沾着血,随风鼓动招展开来,宛若即将兵败的将军不肯放弃手中的旗帜。
叶城这时才问:“你叫什么?”
“阿飞。”
“我是说梁渡为你取的名字。”
“···梁沉飞。”
叶城哂笑一声:“梁渡一定很讨厌你。”
“为何?”
“房梁如此之沉,怎能期待它飞起来?岂非痴人说梦,反而真成了空中楼阁?”
年轻人听到这里,眼中忽然有一种痛苦的感觉。
叶城钟爱的那种什么都不害怕的眼神正在动摇。
“我今年十八岁,”年轻人抬头,一直看着叶城身后的太阳,看到双眼发红,“前七年在父亲兄长的厌恶下长大,后十年在谎言中蹉跎,最后一年,当我刺向风逐雪的那一刻,是我十几年来最快乐的瞬间。”
年轻人一偏头,眼泪骤然滴在衣襟上,没有在脸庞留下泪痕。
叶城面色沉静:“可是你刺向风逐雪的时候,即使你失败了也笑得很畅快。”
“没错,我的一生从未那样快乐过。”
“有过快乐的瞬间就够了,你已经体会到这种感情。”
叶城看着他:“世上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能永远快乐。”
又安静了很长时间,直到年轻人缓缓握拳。
他静静地流泪,泪水无声涌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再低下他的眼睛。
等到眼泪流尽,他快速抹掉痕迹,握起身侧的剑。
叶城走近他:“你要是现在还觉得活着没意义,我可以立即解决你的性命。”
年轻人重新看向叶城,他的目光不畏缩,不躲避,明亮纯净。
他高傲地抬起头:“不,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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