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白箱子,素鞋子,接下九流的活儿,配站在人群堆里么?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
吕大郎抱着胳膊,鼻孔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别说今晨南衙府兵知会了,各家店待命要查,就是不知会,这路也不是你能走的!”
“噫,你该不会同我说,你是来沽酒的吧?得亏你没说,你敢腆着脸要酒,我也不会卖与你!我家门口这路,你这路晦气的人也过不得!”
姜管家这才注意到崔郎君手里的箱子,薄木,白底,的确是白事会用的。
这小郎君不知是刚到,还是被拦了一阵了,很能忍,没理会吕大郎的骂,也没有自卑畏缩,觉得做这行当就抬不起头,低人一等,姿态始终安静平和。
不理会不是理亏,像是习惯了,没必要争长短,浪费时间。
姜管家心中浅叹,走上前,拱手为礼:“敢问阁下可是崔郎君?我主家姓姜,小老儿得赐姜姓,是府内管家。”
崔芄立刻知道了对方是谁,颌首为礼:“姜管家。”
姜管家伸手引路:“先生这边请——”
他从儿子那里知道,崔郎君是外地人,初入长安,可能路不熟,往姜宅去不一定非得经过吕家酒肆,跟乱吠的狗计较什么,绕过就是。
崔芄却没动,指了指前面的胭脂铺:“我想为妁娘子买盒胭脂。”
姜管家怔住。
崔芄垂眼,纤密睫羽被灿烂阳光轻抚,如蝶振翅:“我曾见过灼娘子一面,聊起妆面,她言朱颜阁的胭脂不错……那般如数家珍,想必很是喜欢。”
看着不远处朱颜阁的鎏金飞白招牌,姜管家眼眶有些热:“是啊……我们娘子最喜欢这里的胭脂,我家小郎君每回犯了错,或遇娘子生辰,都会来这里选一盒,可惜以后再也……多谢您记挂,还请郎君在此稍后片刻,我去去就来。”
崔芄颌首:“灼娘子肤白,胭脂不要正红,不要樱粉,最好择浅柚,管家不必烦恼亲自挑选,请老板娘帮忙寻出就是。”
“是,多谢。”
姜管家走得很快,回来的也很快,吕记酒肆的大郎没拦他,也不敢拦,他那一双眼睛红的有点凶,让人有点不大敢惹。
“先生这边请。”
有点凶的姜管家袖子擦过眼睛,到崔芄面前,声音放轻,侧后恭身引路,极尽尊敬。
从此处到姜宅,路并不远,二人很快走至,一路顺利。
姜家做花卉绿植生意,寻常人家要的树苗种子,富贵人家要的名品珍花,这里都有,一家子都擅种植,如今将将过完中秋,正是菊花争鲜斗妍的时候,家中初接恶耗,灵堂白幡尚未置办齐备,有些乱糟糟,唯墙角几盆浅碧美人菊,玉瓣嫩蕊。
崔芄视线缓缓自美人菊上掠过,看到了逝者家属。
娘亲康氏,已过不惑之年,鬓边微白,眼睛通红,扶着儿子的手站着,眼神不安的寻找着焦点,却看不清,显是有眼疾在身,行动略有不便。
弟弟姜年,十六七岁的年纪,高个子,有点瘦,身上满满少年青涩感,眼睛红红,嘴唇倔强的抿紧,似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出来。
“可是崔先生来了?”康氏急行两步,因看不清路,又急急停下,对着脚步声的方向,难忍悲声,“我的灼娘她……”
崔芄上前伸出胳膊,让对方能抓住他的手腕,虚虚一扶:“先行之人亦未料分别这般突然,请您保重身体。”
请保重身体,而不是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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