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眯着眼睛,看见有人在沙滩上奔跑,手电筒的光亮在闪电和游艇前灯的映射下微渺如萤光,他们相距最多不过百米的距离——但他的船已经起航,他的离开已成定局。
他想象宴云楼的脸,漆黑的眉眼,藏着湿漉漉的水汽,嘴角因为抿的过紧而微微下垂,肯定很愤怒吧,或者也有一点难过,很久之前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江辞总是会感到比他多一百倍的愤怒和难过。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你投射在他身上的爱会放大他的情绪,然后再狠狠地影响自己的情绪,他开心你会比他更激动雀跃,他难过你会比他更痛心悲伤,如果他因为某个人生气,你恨不得立马杀掉那个人,只让他此生平安喜乐就好了。
现在呢……现在,江辞也不知道。
他好像还是会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但是快乐……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什么快乐的日子了。
于是他不再去想,只一心一意地操纵游艇,面无表情地看着岸上的人头离他越来越远——他调转船头,再不回头。
游艇在海面上颠簸,江辞伏在窗口上狂吐,昨天跟宴云楼在床上厮混半天,酒没醒,饭也吃不下,现在吐出来的都是胃液。
游艇上的冰箱里有瓶装水,江辞漱了口,勉强喝了一点凉水。
身上害冷过后浮起一层虚汗,江辞开了一点暖风,凑在出风口跟前取暖,但是冷雨渗到了骨头缝里,后背很快僵痛地无法直立。
一个浪头打过来,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到甲板上来,船身微微下沉,不倒翁一般摇摆不定。江辞不敢走出去舀水,这样大的风浪,只要脚下一滑,他随时可能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江辞事先看过天气预报,但这场暴雨比预报来的还要更大,更凶猛,在海上漂泊半天,等到连胃液都已经吐了个干净,仪表盘显示才过了二十分钟。
大海苍茫的好像没有尽头,茫然四顾看不见一片陆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风要将他裹挟其中,雨要将他囫囵吞下,这种时候人渺小的甚至不如一粒砂砾。
江辞坐在船舱的地上,从夹克内袋掏出一包烟,受了点潮,但还能点燃。
烟,打火机,还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从牌桌上赢来的,他很大方,不要钱,只要一些小玩意儿和几句话,这些东西帮他走到现在。
他一直就是这种人。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半包烟,疼痛和恶心的感觉都被短暂麻痹,游艇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江辞猝不及防,一头栽在仪表盘上。船板下传来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左侧发动机不知卷进了什么东西,故障似的一突一突地向前挪。
海上暴风雨可能会引起海底旋涡,江辞骂了一声,扑在仪表盘上,左摇右摆地查看故障。
他已经差的不远了,再走半小时,不,至多二十分钟,他就能踏上新的陆地,开始新的生活。
江辞咬着牙,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他有一些钱存在海外户头,他可以租一间小房子,开个小超市,再想办法把Bobby接过来……
他手忙脚乱,还没解决眼前的危机,又一次被汹涌的浪头扑倒在地。
江辞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间猛然看见船舱外面,漆黑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红色的直升机。
他完全懵了,这种天气里,怎么会有直升机在这里?
机舱里宴云楼已经佩戴好了装备,救援绳索垂下来,边上还有人在劝,即使是专业救援队员,在如此天气中的救援难度仍然超乎想象,他是金主,千金巨子,没人承受得住他遇险的代价。
宴云楼摆摆手,眼睛钉在挡风玻璃上,目光若有实质般穿透那张玻璃与江辞对视。
狂风吹得绳索左右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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