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却见他垂眸望着自己,低声说:“谢谢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好像要把方眠烙刻在眼底深处。
方眠的心猛地多跳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我没关心你,我只是怕你连累我和我哥一块儿找死。行了,我去找我哥了,有事一会儿再说。”
他扭过身,径直回楼上。摸了摸脖子后面,腺体在发烫。可恶,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临时标记的效力还是这么强?只不过是被穆静南凝视了一下而已,身体里好像就要燃起火来。方眠不住默念,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啊啊啊,我是比钢筋还直的直男!
一气儿冲上楼,四下打听了一下,都说路医生回办公室了。方眠又朝办公室走去,到了门前,他用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敲门,忽地又犹豫起来。如果要说服路清宁逃跑,就一定要告诉他真相,可真相那样残酷,得知真相对路清宁来说真的好么?
遭遇那么多痛苦,忘记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呢?
他现在忽然明白,苏锈不让路清宁找回自己的原因了。
想着想着,就犹豫了起来,心里头一团乱麻似的。方眠在门前踱来踱去,难以做下决断。忽然,身后响起一声轻唤:“阿眠。”
他猛地回头,看见路清宁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带着柔和的微笑,静静看着他。
“你……”方眠吃了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一些片段,”路清宁把办公室打开,“进来坐吧。”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方眠跟着他进门。
他倒了茶给方眠,说:“其实我早就在怀疑了,苏锈说他跟着我在绿珠湾生活过,绿珠湾有什么街道,贫民窟在哪个方位,他却总是模糊其辞。你说起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后来我偷听到苏锈讲电话,就慢慢想起一点了。”他的笑容带着苦涩的歉意,“对不起,想起来的不太多,我是不是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你可以跟我说说,我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么?”
失散多年的人近在咫尺,方眠百感交集,一时间红了眼眶。心里涩涩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么多事,从何说起呢?从绿珠湾阴暗的小巷,还是下雨天被雨滴打得噼啪作响的窝棚,还是机械厂呛鼻的机油味,还是垃圾堆翻出来的收音机电视机和吸尘器?
他磕磕巴巴说起来,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说他们的初遇,说方眠的打架。路清宁听得莞尔,脸上露出回忆的神采。他甚至开始询问一些问题,比如他们窝棚里是不是有只机械狗,机械厂往东是不是有一片海?他脑子里有了片段,有了实实在在的画面,记忆在复苏,过往像深夜归来的旅人,敲响了他脑海的门。
可是还有一些空白没有被补上。那些鲜血、尸体、惨叫方眠没有提及,他只要稍稍回忆起一点,就会心如刀绞,难以呼吸。
“你只说了高兴的事,”路清宁轻声问,“还有另一些呢?”
“那些东西,不想起来也不要紧。”方眠说。
路清宁轻轻摇头,“不,我要想起来,一切都要想起来。那就是我,阿眠,没有过去的我,是不完整的我,你明白么?”
他坚持要知道,方眠只好把莫浩克告诉他的,拣紧要的告诉路清宁。尽管费力简化,惨剧依然难改悲伤的本质。
方眠的话好像摁动了什么开关,路清宁的脑袋被刀划过似的,剧烈一痛。脑海中有层层黑纱被揭开,一些沉昧已久的往事露了真容。零零碎碎的画面闪现眼前,他看见小云朵胸口鲜红的血花,楚忧离去前哭红的双眼。可恨当初答应楚忧绝不与反叛军在一起,到最后还是食了言。将来死后见了南珠楚忧的魂灵,他该怎么向他们忏悔?一时悲从中来,气涌如山,路清宁红了眼眶。
方眠看见路清宁神色怔怔的,露出难堪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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