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殷切地很,主动问:“秦老师怎么样?还好吗?”
小陈扭头一看,医疗队三四个人拎着东西,阵仗大得惊人。
剧组里其他人登时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稍微和秦旸熟识的都围拢上来。
秦旸心情不爽,看见副导演自作主张把人叫来更不爽,觉得现在就像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观的猴。
本来也没多大事,哪值当这样。
小陈了解他的想法,此时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跟副导演道谢,唯恐秦旸忽然发难一句。
谁知道过了会儿秦旸却意外接受良好,甚至主动回应起几个配角的搭话来。
秦旸不爽归不爽,但现在是多好的时机,甭管段弘俞之前清不清楚他的状况,那现在也该清楚了,秦旸认为但凡是个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会趁此机会来关心两句,偏偏围拢的人一波又一波,段弘俞都跟听不见瞧不见似的,别说人影,鬼影都不见得有一个。
秦旸咬咬牙,气更足了。
杨黎有一场活动要出席,她杀青的戏份就挪到了后面,李崇彰多方打听活动,最后却得知了付静茹的死讯,这是李崇彰整部电影中最爆发的一次,他不能收着,得完完全全地释放。
演戏这东西,各有各的悟性,小幅度的戏拿捏不好没层次就容易死板僵硬,所以难演,但大开大合激烈的戏份也得握着度,一不小心就演得疯癫让人跳脚尴尬,也难演。
秦旸跟段弘俞怄气,不肯叫他把自己看扁,硬撑着一口气,怎么也要把这场爆发戏给演好了。
为此他大半个晚上都在琢磨剧本,还把段弘俞之前指点写出的人物小传拿出来反复琢磨,拿着剧本半夜在阳台吹风赶睡意,这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休息时间结束,立马就要到重头戏了,秦旸量了体温喝了药,打足精神去等着开戏,此前一直见不着面的段弘俞现在倒是出来了,他把控着几个机位的调度。
一会儿走到这边,一会儿走到另一边,秦旸和他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真空区域,稍微走近点儿人就自动弹出去了,连靠近的机会也没有。
秦旸不敢再看,不敢再把段弘俞往脑子里搁。
他现在没法想、不能想,闭上眼,秦旸逼着自己先进入情绪。
就怕想得多了,那酝酿出来的情绪就被打散了。
打板声一响,李崇彰的灵魂就从秦旸身体里钻了出来,他手中捏着一份报纸,是好友交到他手中的物什,对方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或许想说些什么,都咽回了肚子里。
李崇彰已然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出问题,直到对方离开多时,他也没摊开手中那份报纸。
他点了烟,急促地吸着,吸得急了呛咳几声,连眼眶都呛得红了,柜面上放着的小佛像与他对视着,弥漫的烟雾将它隐在其后看不真切。
直到嘴上叼着的烟掉出一截烟灰落在报纸上,细微的声响惊动了他,他先是轻轻拂开,那烟灰却横抹了一道,李崇彰更用力地抖落报纸,忽然抑制不住情绪发了狂,那份报纸在他手中被揉成团,藏在床垫下的付静茹亲手写下的字句也被他撕扔在空中,李崇彰咬着烟,如同困兽机械性地在窄小局促的屋子里打转,嘶吼中混杂着呜咽,又被硬生生地遏制下去,怕发出的动静太大,李崇彰甚至没法哭出来,嘴里的眼滚在地上,他咬住自己的虎口,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手背上。
但慢慢地,他又像失了力气似的跌坐下去,缓缓地将揉皱的报纸摊开来,露出刊登在窄小边框中、将付静茹打成反动字样绞杀的速报。
“过!”
段弘俞声音一出,寂静无声的片场陡然间爆发出一阵惊叹,作为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最清楚演员发挥的,谁也没想到秦旸会把这出戏演得这么细致,还能一次就顺利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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