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他不知爬了多久,只觉得膝盖与手掌早已破皮,鲜血不断溢出。而他蜷缩着的身体也逐渐从酸痛变得麻木,只能缓慢地向前匍匐。
好像在黑暗中过了一百年之久,终于,他摸到了一堵墙。他心中无限狂喜,颤颤巍巍站起?身,推开?了头?顶的木板。
月光洒进?眼里,空气也不在浑浊窒息。
他逃出来了!
他艰难地从地道爬到地板上,整个人虚脱一般瘫在地上。还未等他缓过神,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红绣鞋。
胡品之惊骇地一抽动,抬头?看去,见那人站在背光处,只能依稀看出身上穿着一件红嫁衣。
而那人头?上那支金凤粉蝶步摇簪,让他认出这是胡婉娘。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虽不知胡婉娘是如何过来的,可至少不是孟忻的人。
他心中甚至暗暗有些埋怨胡瑞。
不是说好的这条暗道只有他们父子晓得吗?多一个人,不久多一分?风险?更何况还是胡婉娘这个蠢笨的知道了。
他趴在地上,张口便吩咐:“愣着干嘛?还不过来扶我。”
可视线里,那双绣鞋却?走开?了。
胡品之心中恼怒,可此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只能强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胡婉娘在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看,却?见她从橱柜里翻出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
她将?包袱打开?,里面的银两?滚了一地,几件男装也落了下来。
胡品之怒道:“你干什么?!”
他支起?身子将?滚落在地的银两?捞回怀中揣好,愤愤道:“我事先说好,这些银子就够我一个人过活。我劝你还是先回府里。”
他转了转眼睛,语气变得和气许多:“婉娘,孟忻那厮是冲着我和父亲来的。如今你和我都不在府中,想必那孟忻定会?生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追来了!”
“你是府中女眷,想来不会?受什么折磨。这样,你听我的,你先回去。待到哥哥在外安顿好了,再想法?子将?你接出来,可好?”
“我呢,进?能上京找父亲叔爷求救,退能在外隐姓埋名住下来,总比你一个弱女子在外受苦要?好!听哥哥的,你先回去,可好?”
胡品之仍在喋喋不休,企图将?胡婉娘劝说回府。可那女子却?没有言语,只是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胡品之坐在地上,迟钝地抬起?头?。月光落在那女子的脸上,将?那张冷清的脸照得分?明。
她不是胡婉娘。
看清楚的一瞬间,胡品之全身汗毛直立,下意识向后缩,惊叫出声:“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那女子却?蹲下|身,不断靠近他。
凄清的月光下,愈发显得面前的女子面色苍白、朱唇血红。她面容平静舒展,眉心一点痣,似那画像中悲悯庄重的观音。
可她的目光却?有如三九隆冬最冰冷坚硬的飞雪,点点寒芒带着凶光,不断在他皮肉上凌迟。
加之她身上那件红得似血的嫁衣,一时间,胡品之以?为自己遇上了话本里说的鬼新娘。
他心跳如雷,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一种危险的预感?不断在心头?盘桓。
“你别过来!别过来!”他惊慌失措地向后挪动,下意识将?怀中的银子朝那人脸上丢去!
可那人只随意偏偏头?,就躲过了掷来的银子。
精神紧绷到极点,他再也承受不住这诡异的场面,下意识就要?爬起?身逃跑。
可在他刚转过身的刹那,左腿的膝窝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再也支撑不起?来,瞬间摔倒在地。
他抱住左腿,疼得浑身打滚,忍不住嘶吼出声。
程荀居高临下地看着胡品之。
他衣衫褴褛,浑身沾满污泥沙土,头?发散落在脸上,哪里还有一份曾经招摇过市、王孙公?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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