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屠户几步迎过去,想拉一拉女儿的,只手上拎着一把带血的刀,只能收住,道:“大妞,你来看看这是谁。”
自己又往被绑住的妇人身边走了几步,那妇人一只脚被砍了一半,只一半还连在腿上了,人是痛得恨不能昏死了,偏偏竟还有意识,没昏过去,这会儿痛得满身满头的冷汗,整个人像被水浸过一样。
郑屠户把她头发往后扯了扯,露出妇人完整的一张脸来给女儿看。
郑大妞还在哄怀里那个草枕,郑母已经先认出那是谁了,扶着郑大妞的手一下子攥紧,郑大妞被她娘握得痛了,下意识看她娘一眼,再循着她娘目光望过去。
那一眼,先还是无神的,等认出那人是谁后,她瞳孔骤缩,人一个激灵,面色陡然就变了,抱住怀里的草枕直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哭一边胡乱唤着爹娘兄长。
身后的郑二郎红了眼,扶住郑大妞:“大妞别怕,我们都在,你跟二哥说,是谁害了元娘?谁割你的肉?”
“元娘,元娘。”郑大妞哭着抱住那草枕直往郑二郎身后躲,不住摇头:“别动我元娘,别动我元娘。”
压根儿没听进她兄长的话。
郑二郎转身拉住她:“没人能动你,爹娘在,哥也在,你告诉哥,之前都是谁动了你们?”
郑大妞呜呜咽咽哭起来,整个人埋在郑二郎胸前,呜呜哭着唤二哥。
郑二郎看她不像之前一样惊恐了,试探着把人往那妇人跟前带:“别怕,哥给你报仇,给元娘报仇,你只要告诉哥都有谁。”
郑二郎领着郑大妞走得越近,那妇人就越惊恐,她根本不知道郑大妞还活着的,她怎么可能活着?不是早在东市就被……
妇人鼻息急促,直到对上郑大妞看过来的目光,看着郑大妞抬着微颤的下颌指向她:“她,是她抱走元娘的,他们拿刀割我,我的元娘,我的元娘。”
郑大妞搂紧了草枕,又环抱住自己的手:“我手臂疼,哥,我手臂疼,腿疼。”
妇人连连摇头,与郑屠户甚至是郑家人身边好些她根本不认识的村民道:“郑大妞她是疯了,你们怎么能信一个疯子的?疯话怎么能作数?”
郑屠户已经一脚踹了过去,红着眼问女儿:“大妞,你再认认,这里边还有没有。”
和郑大郎一起,父子两个一个一个把绑住的那些人一个个扯住头发把脸扬起来叫郑大妞看,大多数被扯起的人漠然,只轮到第二排有三个男人,死活不肯配合把头抬起来,最后吃了郑屠户好几记穿心脚,这才没了气力,被死鱼一样扯了起来。
殊不知,郑大妞看清那三个男人的脸,先是浑身一颤抓着衣襟后退,而后意识到那三个男人是被绑着跪着的,甚至还矮她一截,惧意少了,恨意也壮了胆气,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扑过去就夺了她爹手上的杀猪刀。
桑萝这些还在一旁围观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扑向了那几人。
所有的恐惧、痛苦、崩溃、绝望好似在一次又一次的挥刀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伴着刀光是一声声崩溃的大哭,口中含糊的骂声甚至都难以辨清,只大概听到元娘,牲口。
沈宁和许文茵几个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去,躲在人墙后边不敢去看,沈安、许文博、二牛和周四郎几个年岁还小的也被吓得退了一步。
桑萝隐约猜到点什么,心间发沉,别过眼不忍再听再看。
没人去拦郑大妞,因为大多都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这世道不知有多少个郑大妞和她的孩子,他们这些人只是幸运逃进这深山里才得以避过那样不堪的命运罢了。
郑家人也不拦她,郑屠户直等到女儿力竭把刀扔下了,这才过去单手将之揽住。
被绑的那四十多人眼见三个同伙和他们养的那女人死得那样惨烈,有两个怂的身下一湿,直接吓尿了,纵是恶事做多,胆子大的,这会儿也手脚发软瘫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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