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开关,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来,多为本地乡绅,基本是银钱和物件儿夹杂而送。 宋越亲自来了一趟,宋家开布庄,特送两匹上好的料子,并点心两盒。 崔家李家也派人送礼,直至晌午,送礼的人才歇了。 杜二姐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的个天爷,这阵仗也忒大了。” 流水般的贺礼在杜家堂屋堆成了小山,且除了长兰交好的几位同窗,其他都是不必回礼的。可谓天上掉银子。 再有高中进士后,免税田亩数成倍增加,免徭役名额扩增四个,这些都是隐形利处。 此时此刻,大人眼中的杜长兰身上仿佛散发金光,活似送财童子。而在小辈们心中,杜长兰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成为他们一生敬仰又无法翻越的大山。 小院寂静,倏地一声惊叫。 因为送礼的人太多,众人移了注意力,回过神才发现晌午了还是冷锅冷灶。 杜家人顿时忙活起来,此刻也不分男女了,仅一样,万不能让状元郎饿着。 杜老娘现宰了一只小公鸡,碗口粗的柴火在灶膛里熊熊燃烧,焖炖的小公鸡浓香扑鼻。 杜长兰喉头滚动,也有些馋了。 近酉时杜家两个女儿提出告辞,杜老娘将宋家送的一匹布一分为二,两个女儿一人一半,又分别送两本启蒙书和一套文房四宝,各自一盒糕点。 杜大姐动容不已,叫儿女给外婆磕头。杜二姐也收敛调笑模样,令两个儿子照做。 随后他们离开奉山村。 两日后,杜长兰携礼看望严秀才,从前他考上一个童生都要敲锣打鼓的宣传,如今高中状元却安安静静进了学堂。 他看着院里的桂树,不期然的想起付令沂,自他回乡后,对方倒是避他的紧。 想起往事,杜长兰露出笑。 不料有人认出他来,立刻呼朋引伴来瞧。 严秀才嗔怒:“你扰得学生都没法上课了。” 杜长兰奉上礼,给先生倒茶:“天天念书,偶尔歇歇也是好的,先生也说过劳逸结合。” 严秀才:“哼!” 杜长兰不惧他冷脸,陪着坐了小半日话家常论文章,晌午两人一同吃了午饭。 下午杜长兰前往若河县直奔李府,许久不见,傻狗竟然朝他龇牙,被杜长兰拍了两下,小小的狗脑子里终于复苏记忆。 它围着杜长兰团团转,嗅闻杜长兰的味道,委屈的呜呜叫。如果傻狗的眼珠子转的不那么快的话,还真有三分可信。 杜长兰冷哼一声:“你倒是越发精明了。” 大黑:呜~~ 别冤枉狗,狗什么都听不懂。 严奉若揉揉狗头,笑道:“有大黑陪着我,我这日子才多了趣儿。” 忽的他手心濡湿温热,大黑讨好的舔舐他,严奉若亲昵的点点大黑脑门儿。 傻狗顿时躺倒在地:戳了狗的脑门儿,要揉揉狗的肚皮,狗才起来! 杜长兰简直没眼看,唤笍儿强行带走大黑,院里只剩他二人。 杜长兰面色冷肃,斟酌用语。 严奉若垂下眼睫,为好友添上茶水。 杜长兰道:“奉若兄,我知你天性聪颖,才学过人。偏安一隅实非你所愿。” 严奉若微微一笑,似初春雪化露出枝头嫩生生的芽儿,语声清泠:“长兰怎知偏安一隅不是自在清净。” 杜长兰噎了一下,找回自己思绪:“我如今考上进士,也算在上京落了脚,但离家千里之遥,免不得孤独凄苦。若有能一同谋事,互相交心的好友在侧,不知该多好。奉若兄,你……” 严奉若叹气:“你何需如此。” 杜长兰不语。他早有此念,严奉若天赋过人,才华横溢,一生被拘在一处犹如宝珠蒙尘,实在可惜。 二则上京汇聚大承人才,或有能医治严奉若体疾的神医。总归是比这若河县多几分生机。 严秀才修长的手指摩挲茶盏,因为用力,指骨透出苍白。 此番同长兰一同上榜的还有表兄,文英和崔遥等人,长兰在上京怎会孤独。 纵使无友人,以长兰交际手腕,也不过是早晚之事。 他不是长兰的臂膀,反而是长兰的拖累。好友心念他,他怎能刻薄寡义。 少顷,严奉若无力的搁下茶盏,起身拒了:“长兰,我也不知还有几日好活。如今尚安,一心只想陪侍长辈,尽一份孝心。” 杜长兰哑声,眼睁睁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远去,消失在月洞门后。 次日一早,杜长兰前往县衙同县太爷问好,小赠薄礼,随后又去县学和崔家跑了一趟。 如此这般才回村。 杜长兰在家中陪伴双亲,指点子侄们念书,旁人若来求教,杜长兰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时间奉山村人来人往。 这日一封请柬送至杜长兰手上,原是陆文英同章氏成婚,待上了族谱好返京。否则从兴平镇至上京这一来一回的路程花耗实在吃不消。 杜蕴也跟着他爹一道儿去了,在锣鼓喧天的喜乐中,杜蕴看着人群里的一对新人,低声道:“爹,章家人怕是不知晓罢?”这是不是对章氏不太好。 杜长兰拉着儿子行至偏僻处,这才轻声道:“章氏同陆文英归乡时,所带的一箱箱行李便是嫁妆,那是章家双亲默许的。” 章家仅占了一个翰林清流的美名,事实上自章父那一辈才入仕,多年兢兢业业也只在上京勉强维持体面,内里不甚宽裕。 如今章氏同陆文英在家乡成婚,还能博个贤惠孝顺的美名,也全了丈夫的体面。 杜家父子二人私语间,那厢礼成,在众人的祝福中,新人送入洞房。 他们又待了数日,便约着一道儿回京,杜家人将郡府县送来的奖银一并放杜长兰的包袱里,千叮咛万嘱咐,说到最后杜老娘泣不成声。 她紧紧拉着小儿子的手,“你…你在外好好的,有合心意的姑娘就正经娶了,不要欺负人,也不要…不要被人欺负了去…”她说着说着眼中再度滚出热泪:“长兰,我的儿啊,我的长兰,下次娘见你是什么时候了啊……” 杜老爹想呵斥,却又先红了眼。相聚时有多幸福,离别时就有多伤心。 杜大郎和杜二郎上前抱住弟弟:“放心,家里有我们。我也会叮嘱成礼刻苦念书。” 杜长兰颔首,他沉重的吐出一口气,朝家人挥挥手,带着儿子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行驶,杜老娘心头针扎般的疼,一路追着马车:“长兰,长兰啊……” 杜长兰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大声道:“我努力干活,挣干净钱,等我安顿下来,我就接你们来上京,等着我。” 杜老娘灰白的脸顿时注入了生机,眼中恢复光彩,她抹抹泪连声应好。 数年后杜蕴才明白,原来他爹的那个承诺对家里人来说,叫做希望。 在灰蒙蒙又无趣的日子里,只有它闪烁着明媚的光。而人生正是因为这些短暂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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