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去告了老师,说杂种吃同桌的饭,于是老师发现了两人额外的交流,训斥了李渭,给他换了座位,换到最后一桌,单独坐。他就再没有窝头以外的饭菜吃了,也没了糖,也没了理他的人。
他们说他是杂种,有时候又喊他黑狗,有时候又喊他黑猴。他长得黑瘦黑瘦,个子也不高,被前边的人挡着黑板,脑子也不灵光,上课什么都听不懂。
他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人,他和别人怎么差了那么多。
他不想上学,屡次跑回家来,又被奶奶拎着耳朵撵出来。他后来就专往没人的地方跑,又跑到河边去,脚蹚进水里。
茫茫的河水啊,为什么不把他带走呢?
快期末的时候,他问爷爷,能不能让他爸来开家长会。
他爷说:“喊他来干嘛,还不够给他丢脸的呢。你先考个双百再说吧。”
他记住了爷爷的话,每天抱着书啃,自己搬了椅子到讲台边上,也不顾别人往他身上扔小纸球,小石子。
他只要考个双百,他城里头的爸爸就会来给他开家长会,到时候给他们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杂种,他城里的爸爸是不是比他们爸爸都有钱,都体面。
考完试,离双百还差得远,但也有重大飞跃,两门都及格了。
他爸没来,他想是不是自己不争气,偷偷抹过眼泪,后来才知道他爷根本没跟他爸说过这事。
他恨上了他爷,攥了一把攒的捡的钢镚到村口小卖部打电话,播了倒背如流的号码,听到了他爸的声音,一股脑地跟他说了考试和家长会的事。
那边沉默半晌,烦躁地说:“你自己没事别给我瞎打电话。”说罢就挂了。
李渭拿剩下的钱买了颗糖,又买了两袋小包的零食,跑到河边小心翼翼地吃,吃着吃着又哭出来,哇地一声,嘴里的糖就掉到河里去了。
他又在河里捞糖,在泥沙里一把一把地淘,直到被路过的农夫拎了出来,骂他道:“死猴崽子,说了多少次不要下河里去玩!”
他才终于,明明白白地恨上他爸了。
而他也的确是没人要的杂种。
打那以后,李渭就再也没上心念过书。
他也曾幻想过去找在城里过得很风光的爸爸,跟爸爸一起生活,作一个城里人,到那时候他连成绩也会一同好起来,再读更多的书,以后也像他爸有个体面的工作,赚好多钱。
那他现在就完全明白自己的位置和未来了。
到了要上初中,他就死活也不去了,说跟他爷下地干活。
他爷拿扫把抽了他一顿,最后答应他念完初中就可以回来干农活。
初中要到镇上去念,要走更多的路,但到了人头密集的学校里,他发现认得他的人不多。
于是他沉默下来,隐匿起来,每日老老实实地坐在木板凳上受刑,下午再顶着大日头回来,只变得更加黑瘦了,未再作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再得到别人的特别关注。
初三的时候,他跟着班里的人一起中考,但只考了一天。
他奶当天脚下一滑,一屁股蹲摔田埂上了。
老太太到底岁数大了,这一摔竟半天没起来。
他爷找了人给老太太搬到卫生所,卫生所说摔了骨头,看不了,他爷塞了李渭一把零钱,叫他打电话给他爸。
李渭又跑到村口,用正在变声的嘶哑的嗓音简练地叙述了这件事。那人承诺会尽快过来,但也是第二天了才来。
第二天李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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