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农户租住歇脚,除骑兵外,其他步行后至的侍卫则飞鸽传信就近扎营。
谢怀宁被安排在了离晏凤珣稍远的卧房。
这倒正合他意,简单用过晚饭,除了值夜的侍卫守在太子门前,其余人便四散回到各自暂住的农家休整。
谢怀宁行军打仗时,是连山谷河滩都直接睡过的,自然不至于认床,但是这会儿不知怎么竟有些睡不着。
他披着衣靠坐起身,推开窗往天上望。
漆黑的夜色里,繁星璀璨月色皎洁,清冷的光线水一般的流淌下来,落在院子里,为满院的杜鹃花更添几分朦胧的娇艳。
南苗寨里也总是漫天遍野地开着这花,虽不值钱,苗岚倒是喜欢得很,小小一间屋,床前窗边放着的都是它,粉的白的扎在一起,乱糟糟却又有些花团锦簇的可爱。
他从寨子过完生辰启程回京前,苗岚曾与他谈话。
自从四年前他被设计意外身亡后,传闻姬赫南就因悲伤过度而开始无心朝政,继而大败归降于大夏,如今已是民怨沸腾。大皇子姬钺临危受命,年后着手摄政,恐怕老南夷王不日便要正式立储,或许禅位也不过就是近些年的事情了。
谢怀宁支着下巴赏花:只不过这些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以姬南赫的性格,就算是他死了,能为他这个便宜儿子伤心三日已是难得,至于无心朝政?——还不如说是皇后和姬钺拿捏了他什么短处,强行勒令他退位来的可信。
可苗岚说的也有道理,现在风平浪静,一切归源于姬钺相信他已经死了,或是有朝一日发现他还活着,只怕麻烦还在后面。
他叹了口气,视线一转,移到了斜前方,除自己之外在方圆几里内唯一亮着灯光的屋子。
白日里晏凤珣对他的问话,经他否认后便也没了下文。虽然那应该只是太子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但是不知怎么,谢怀宁却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
在前江之战里,他一直带着面具示人,便是最后一战他偷袭晏凤珣军帐,也绝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还是说,在更久之前,他们曾在哪里见过?
谢怀宁拧着眉头想着:但是且不说他为姬爻时鲜少以真容在宫外露面,再说如今年岁渐长,他的容貌也与少年时大为不同,非亲近之人再难辨认。
况且单论二人敌对立场,若他真认出了他,又怎么会像今日这样心平气和,不动声色。
思索片刻,没能想到二人可能产生交集之处,关窗吹了灯,索性不再多想,合衣躺下便歇息了。
而另一间房里,原本正坐在桌前读信的晏凤珣,看着对面那一盏灯火忽地暗下,微微掀了眼皮透过窗户朝那处看了一眼。
在一旁侍候的汪寅察觉到他的分心,低声问道:“时候不早,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殿下可要休息了?”
晏凤珣未作声,视线落在那灯火未明处:“白日里谢怀宁所言,你认为有几分可信?”
汪寅并不觉得谢怀宁有什么值得说谎的,只是晏凤珣这样问,想必自有他的思量:“太子是觉得谢吏目有二心?可是他不是已背叛了梁相?”
晏凤珣将手中的信折了几折放到灯上点燃了,淡声道:“若他的二心不是向着梁相呢?”
汪寅怔怔,随即若有所悟瞪大了眼:“太子的意思是……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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