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进殿之后,奉玄依旧先查看了殿内的情况,毗卢殿的前后殿门都已无法再锁上。他在殿角发现了一具肠穿肚烂、脑髓流地的僧人尸体。那僧人似乎是想拽着宝幢爬上去躲避尸群,宝幢经不起拉扯,于是他摔了下来,头颅被这一摔摔得裂开,将死未死之际,他又遇见尸群,被掏开了肚子。
僧人的头颅已烂,再无生变的可能。为了防止意外中的意外发生,确定殿中除了血迹和尸体外并无异样后,奉玄按佛门的规矩合掌向尸体施了一礼,用被扯下的宝幢卷住僵直的尸体,将尸体扶到了屋外的房檐下。屋檐下除了一具尸体外,还有十几颗头颅——雪地里被奉玄和佛子砍下、散落一地的头颅,此刻都已摆在檐下,被人合上双目,陷入了永久的安息。
佛子的头发上和身上落了一层薄雪,他伸手接下飘下的净雪,洗净手上的血迹后回到檐下,拂去了薄雪。他生得白皙,拂雪之时,手色如玉。
拂过雪后,二人并不说话,关上殿门阻住了风雪。天色本来就阴沉,关上门后,殿中更显黑暗。
奉玄掏出火折点燃了一支蜡烛。
佛子忽然说:“你叫奉玄。”
奉玄抱着自己的剑,道:“我叫奉玄,我师姐的道号是隐微。”
“奉玄。”佛子重复了一遍奉玄的名字,“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吗?”奉玄说着看向佛子,没想到佛子回了一句:“可以。”
佛子说:“这里很危险。”
“不危险我就不会来了……”奉玄已从佛子口中得知城南沦陷,南城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是他尚不知城中其他状况,“我想去佛塔上俯瞰全城。”
“佛塔中困着尸群,我们不会顺利地上去。”
“‘我们’?我没说要和你一起走。”
隔着暗淡的烛光,佛子转头看向奉玄,“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一起走呢。”他的双眼生得格外好看,只是眼神常常很冷,让人没有勇气细看。奉玄不躲不避看着佛子,佛子的眼中黑白分明,即使在暗室中,奉玄也看清了他的神色——他说得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我会帮你,你也会帮我。”
佛子的剑术很好。在狂尸出没的街巷中,他们两人同行好过一人独行。奉玄果断应下了,“好。”
奉玄应下后,佛子接着说:“我一夜未曾闭眼,已经疲惫至极,我希望你能为我护持,让我休息片刻。”
“你不怕我害你。”
佛子笃定地说:“你不会。”他拈了一支佛案上散落的长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
“为什么不会?”
“我追求剑道十年,老师要我独自面敌,师兄弟信任我的剑术。当我手中有剑之时,除了你,只有我母亲一人肯将挡在我身前。”
香已经点燃,腾起细细的烟来。
奉玄说:“你若是信我,这炷香烧尽之前,你不必睁眼。”
“多谢。”
佛子与奉玄各自抱剑坐在了拜垫上。一声“多谢”后,佛殿之中再也无人说话,重新归于寂静。毗卢殿中供的是毗卢遮那佛,紫铜佛像弯眉垂眼,庄严慈祥。佛眼之下,奉玄听见了自己和佛子的呼吸声,佛子果然信他,呼吸渐渐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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