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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换了粗布衣服就干起了活。裴昙在来道观之前,以为观中的修士不必亲自做活,没想到隐机观的修士每天都亲自挑水扫地、劈柴锄田,她没做过粗活,见道观中的人事必亲为,不肯落在别人后面,让别人看了笑话,夜里碾药,手上磨出血泡,白天挑破血泡,包扎之后就像没事一般执笔抄经。

雪岩药师本来也要去南方采药,见裴昙态度诚恳,就答应了裴昙与她一起下山,先到建业去为她的表妹、六如比丘尼的侄女诊脉看病。在隐机观闭观之日,雪岩药师带上徒弟隐微药师,和裴昙一起离开了堂庭山。

在隐机观闭观之日,奉玄收到了一张宣德城智门寺的香火券。给他香火券的人是住在堂庭山下驻马镇的一个农夫——许朝太.祖曾在堂庭山下立下下马碑,并且立下规矩:除隐机观的修士外,其他人必须在下马碑前解剑下马。为了保证规矩能够执行,许朝太.祖特意在山下安排了驻军,久而久之,那片地方就生出了村镇,因碑名镇,就叫驻马镇。

那驻马镇的农夫的姐姐嫁去了宣德,他听说宣德遭了难,带上咸菜和馒头,一路走去了宣德,到宣德后发现姐姐一家没了,连房子也没留下,塌在了大火中。宣德城内情况惨淡,官府招募男丁,他到官府报了名,领着酬劳修了半个月的房子,打听出姐姐家的消息,去万人难碑之前烧了纸,这才回了驻马镇。

他在官府干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少年人,那少年人长得极其好看,只是总是冷冷的,让人不敢看他。他和那少年人不熟悉,只知道他似乎名叫“扬焰”,干了活却不要钱。

他要回驻马镇那天,和一起干活时认识的人说了自己要回家,他说他家就在堂庭山西面,那叫扬焰的少年忽然问他堂庭山是不是有一个叫奉玄的修士,他恰好知道奉玄,就说自己认识奉玄。他急着搭别人的驴车出城,那少年来不及找纸笔,就把智门寺那天的香火券给了他,请他为自己捎一句话:“吾友安心。赎罪之后,定当相见。”

佛子没事。

佛子只说“安心”两个字,奉玄就真正安下了心。

智门寺的香火券上印的是智门寺的琉璃塔,券上写着“四月十三日”。二月十九,夜雪初停,奉玄辞别佛子,独身去了卢州。自那天起,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听过佛子的消息了。

在智门寺佛塔上,佛子说:“意气少年时,相逢为君杀,提剑不惧死,归来复弹铗。”奉玄记得这诗的每一个字。在智门寺,奉玄手中拿着刻意剑,佛子说,他们应当比剑,不应当相杀。

不应当相杀。奉玄拿着剑,这次只等着和他的友人比剑——手中心中事,长短难相期,刻意二尺三,思君十万里。他担心他的友人,希望再见到他的友人,与他的友人以朋友的身份尽情比一场剑。

奉玄养了两个月的伤,伤势完全痊愈后重新扫起了地。每天扫完地,他都随师父读经练琴、喂鹤练剑。虚白散人不会剑术,师姐不在山上,奉玄已经很久没能拿着剑与人尽情地比一场了。

六月多雷多雨,被道门称为“雷斋月”,从六月开始,隐机观就会闭观,除药师外,众修士都要在观中听雷采气、磨练心境。隐机观的闭观会持续到九月——九月已是初秋,暑云散去、凉风微起,正适合下山行走。隐机观闭观期间,除了药师外,其他修士都不能出入道观;除上山求药之人外,观中人不见外人。

佛子没能在隐机观闭观之前来堂庭山。

一天早上,堂庭山下了大雨。雨停之后,天低云沉,山上起了云海,水雾随风缓缓东行。雨水汇集,虚白散人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早早叫醒了奉玄,带奉玄去烟云里弹琴采气。

雨天不必扫地。奉玄背着古琴跟师兄去了后山,山中高树遮天,草露沾衣,呼吸之间,肺腑皆净。几日不来,地下的旧石板上生了青苔,又落了核桃花穗,湿滑难行。奉玄和师兄走过流杯渠,进入绿树无人之境,停在了鹤亭,在哗哗水声之外,只听见鸟鸣的声音。鹤亭外的鹤不知去了哪里,忽然飞过来一只,身姿飘逸秀挺,有如仙人。

云烟自山岫中冒出,虚白散人和奉玄在亭中弹了《山木》《反迷》与《西极之南》。远处山岫中的云烟散去后,两个人收了琴,奉玄替虚白散人将他的古琴“陶然”带回了他的房间,虚白散人自去洗手劈柴。

奉玄回松风台放下自己的古琴,看见宝象琵琶,拿起琵琶,拨了拨弦。他想试着用琵琶弹出《反迷》的曲调,就带着琵琶去到廊下,在廊下任微风吹着衣服,试着弹了一会儿《反迷》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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