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隐隐亮了,天地一片灰蓝,其间弥漫着好大一层雾气——镜泊的水面上漫起了大雾,遮住了长悲山,所有巨大的佛像都被笼罩在梦一般的雾里,神佛的面容因而变得模糊不清。
寒峭不成雪,漫漫晓雾生①。月亮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一弯很细的月亮悬在天边,颜色淡得像是一个被镜面折到天上的微亮薄影。
扫地的僧人看见奉玄和佛子,告诉他们礼佛寮前的铜瓶里有热水。
奉玄和佛子借着热水洗漱。奉玄先洗了脸,佛子还没有梳头,在奉玄洗脸时随意将头发绑在了身后,随后洗了脸。奉玄在旁边等着佛子,佛子用清水洗完脸后睁开眼,脸上带着水珠,找奉玄要面巾。
佛子睁眼时,奉玄几乎忘了呼吸。佛子生得白皙,肌肤光洁,奉玄能看见他左眼下的小痣——水珠从佛子的眼睫毛上掉下去,佛子睁开了眼睛,眼中黑白分明。
记得当时,五陵年少,风吹肌肤冷,流转目如星。奉玄忽然就明白了一句曲词,流转目如星,他记不清前面的曲词,也记不起后面的曲词,甚至记不起曲子是在哪里听过的……想必是在太极宫时听过的,然而他只记起了这几句。奉玄错开眼,将面巾递给佛子,随后将一小盒面脂抛给了他。面脂是雪岩药师给奉玄的,装在一个小银盒里,雪岩药师让奉玄将面脂带在身上,随时擦手擦脸,不要生了冻疮。
佛光普照寺的僧人请奉玄和佛子用饭。斋饭很清淡,只有一碗白粥,一碟煮豆腐。粥是热的,吃完身子也能暖和起来,豆腐用油炸过,炸成金黄色,然后用细盐一层一层裹住,放在罐子里,吃的时候取出一块,放在水里煮开,切成薄片。
用过早饭,佛子去释迦摩尼佛巨像前上香。早上没有起风,到处都很安静,雾气笼罩在长悲山下,朦胧缥缈。隔着水雾,奉玄看见了蝉冠菩萨。
他再想起母亲时,心里没有了贪求和执念,他不想再苦苦抓住母亲,让两个人隔着阴阳生死疲惫。如果真有佛国,他希望母亲早生极乐,他与母亲来世或者再为母子,或者无缘相见,唯愿彼此安好。诸法由因缘和合而生,由因缘离散而灭,如梦如幻,如云如雾,了无实痕。或许他和寿安皇太女的母子情分太过单薄,只能当一世的母子,但是至少他与寿安皇太女曾经成为过母子,彼此真切爱护。
作者有话说:
①寒峭不成雪,漫漫晓雾生。——陈邦彦《雾》
第53章 虚舟1
我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呢
薄雪未曾消尽,地上铺了一层白色,泥土松软湿润。奉玄和佛子策马回军营,奉玄穿了一件白狐狸毛镶边的披风袍子,袍子挡风,佛子知道他不怕冷,纵情放马奔跑,两个人自雪地上打马狂奔,你追我逐,互不相让,耳朵和脸明明被风吹得冰凉,却自觉血气上涌,热气蒸腾,毫不畏惧寒气。
雪粒飞溅,两匹好马跑得身上直冒白气。
军营远远出现在前方,远处被风吹起的血色大纛上,“卢”字清晰可见。
奉玄勒马,佛子随即勒马,随着奉玄看向前面。
军营前竖了两层鹿角砦,倒竖的鹿角外立着几个雪堆。
奉玄骑在马上跑了半天,跑得气喘吁吁,他看了佛子一眼,两人不敢轻易出声,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奉玄脱下一边的袖子,摸到雕弓,拿起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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