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了几天。奉玄总是错过佛子的探望,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遇到佛子来看他。
佛子问:“奉玄,喝水吗?”
“嗯。”
佛子倒了水,扶奉玄坐起来,将引枕靠在他的腰后,让他能靠自己坐着。引枕是怀风散人从县城买的,西同村很穷,村里甚至找不出几个引枕。
清水湿润过干裂的嘴唇,缓和了喉间的刺痛感。奉玄侧头,表示自己不想继续喝水了,于是佛子收了粗瓷碗。他坐在奉玄身边,对奉玄说:“奉玄,外面下过三场雪了。”
奉玄说:“是吗……有时候我能听见雪擦过窗纸,有‘刷刷’的响声。”
奉玄问:“好友,你还好吗?”
“嗯。”佛子拉起奉玄的右手,发现奉玄攥着自己的那串佛珠,他将佛珠戴到奉玄的手腕上,“吾友,猜猜我要给你什么?”
奉玄笑了一下,微微张开手,等着佛子把东西放在自己的手里,猜测说:“雪吗?”
“再猜猜。”佛子扣住了奉玄的手,随后用双手拢住了奉玄的右手。
奉玄感受到有东西在手心撞了一下,很轻微的撞了一下,那东西的翅膀扫过他的指腹,让他觉得痒痒的。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①,栩栩然者,在他的手指之间起舞。
奉玄在床上躺了许多天,只摸到没有生命的死物,床、被子……蝴蝶落在他的手心里,踩着他的指腹收敛翅膀,奉玄忽然感受到一种独属于生命的动作,某些迟滞的感情也因之复苏,虽然微小,却推翻了在他心上沉积多日的苦闷。
冬天哪里来的蝴蝶。奉玄不太敢确定,说:“是……蝴蝶?”
佛子说:“是蝴蝶。”他拢着奉玄的手,奉玄怕那只蝴蝶被他困在手里太久会受伤,于是张开了手,蝴蝶从佛子和奉玄的手间飞了出去。
佛子说:“郁山关后面有蝴蝶,它应该是从那里飞来的。它是一只白色的蝴蝶,翅膀上有黑色的细纹,身上有一层绒毛,身子看着胖胖的,我一开始以为它是一只蛾子。”
奉玄看不见东西,随着佛子的话想象那只蝴蝶的样子。那只蝴蝶不是很大,原来是白色的。
看不见。奉玄说:“好友,我能摸一摸你吗?”
“怎么会不能。”佛子拉住奉玄的手。
奉玄忽然撤了一下手,说:“我手上可能沾了蝴蝶翅膀上的粉,我怕摸到你的眼睛里。好友,麻烦你替我打水,让我洗洗手。”
佛子倒了温水,用温热的帕子擦过奉玄的手,奉玄问:“干净吗?”
佛子看着奉玄的手,奉玄的手背上结着几道血痂,留有青紫淤血。奉玄的手是弹琴执剑的手,可是如今变得如此可怖,佛子扣住奉玄的手指,说:“很干净。”
佛珠从奉玄的手腕上掉下去,发出轻响,奉玄说:“我想摸一摸你的脸,好友,我好久没看你啦。”
“嗯。”佛子拉着奉玄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奉玄用指尖摸索,摸到了佛子的额头,佛子的额头饱满,肌肤紧致光滑,他摸到了佛子的眉骨,然后是眉毛,他很喜欢佛子的眉毛——其实他很喜欢佛子的脸,佛子的脸上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地方,他何时看佛子,都觉得佛子很好看。
有人害怕佛子,然而奉玄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情绪,他从来没有觉得佛子可怕过,佛子冷而温和——既然是冷,便不能说温,但是佛子是一个例外,在佛子身上,冷与温和并不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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