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让崔琬一个人乐,他想着索性让也不避讳任何人,大家一起看一场乐子。
荀靖之说昨夜弹琵琶弹累了,今夜不想弹琵琶了,下午让人将坐榻移到了窗下,摆上了棋盘。入夜前,窗里窗外都放了铜炭盆,盆中烧兽头炭,宝炭无烟,暗暗烘暖了四周的冷气。
婢女和小童们凑钱买了橘饼、香鱼和牡丹茶,又找了炉子来,准备入夜后就在白梅树下围炉烤鱼。
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妙娘抱着琵琶再次来到荀靖之的府邸,荀靖之问妙娘会不会下围棋,妙娘说不会,荀靖之说那就掷骰子吧:掷出几个点,就在棋盘上放下几枚棋子,当棋盘被摆满时,留在棋盘上的棋子多的人获胜。
妙娘问:“想来郡王不喜欢我,嫌我聒噪,所以只想与我默默下一夜棋,也不说话。”
荀靖之请妙娘挑棋子的颜色,问她:“娘子想聊些什么?”
“郡王,不如这样:每摆完一局棋,输的人就讲一件某一年自己印象最深的事情,一年只许挑一件事情讲。我有二十三年可讲,若是输得再多,那我就以弹琵琶代替。”
“难道娘子还记得一二岁时的事情?”
“不记得。啊……那我可得少输几局,让郡王多讲几年自己的事情。我可否方便问郡王的岁数?”
“我和我哥哥一样大,自然都是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荀靖之忽然发现,又过去了一年了,原来已经五年了——他南下已有五年了。他与……佛子已有六年未曾见过了。他有时候害怕记起“佛子”这个名字,这名字可以出现在他的意识里,可是他不敢主动去想,这名字的主人的面目渐渐变得模糊——时间没有对他格外开恩,一年又一年,时间不断侵蚀他记忆中佛子的样貌,他害怕有一天他只记得“佛子”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妙娘选了黑棋。棋盒中的黑棋是用紫瑛石做的,远看是黑色,拿起来对烛细看,就能知道这棋子其实是透明的深紫色的。
荀靖之用了白棋,棋子是白玉做的。
妙娘和荀靖之掷了两局骰子,第一局妙娘点掷出的数大,妙娘可以先在棋盘上放棋子。第二局妙娘掷出了两个点,荀靖之掷出了四个点。妙娘虽然先放棋,却只放了两枚棋子,而荀靖之放了四枚棋子。
棋子和香榧木棋盘接触,发出“嗒”一声清响。
荀靖之拈起白玉棋子,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其姿态之美,难以尽述。
又该掷骰子了。窗外的婢女和小童盯着骰子看,希望妙娘能投出更大的点数,快点填满棋盘,好让他们郡王讲一讲自己的事情。
嵌着红豆的象牙骰子被掷入玉碗,转了几圈停了下来,妙娘在棋盘上放下五枚棋子。
荀靖之掷完骰子,在棋盘上放了一枚棋子。
棋局上的棋子渐渐变多,黑棋比白棋多许多。
一个小丫头大着胆子在窗外叫了一声“郡王”,荀靖之看向她,她说:“郡王,这夜还很长呢。我能不能去乐坊叫人来弹琴?我认得一个姐姐,一直想看府里的白梅,我去叫她来,让她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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