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早在堂庭山上,他就负责为救苦殿中供奉的太乙救苦天尊敬香,药师负责为药王殿中的三位药神敬香,虚白散人为真武殿的真武大帝敬香……
荀靖之到清玄观中,拈了一支香为三清敬香。《金光咒》曰:三界内外,惟道独尊。大道无二,荀靖之只敬了一炷香,以此表示对道门的尊重。
他记得很清楚,若是要拈三炷香,当以右手拿香,左手敬香,第一支香要插在香炉中间,默念“至心供养道,当愿众生,常伺天尊,永脱轮回。”第二支香要插在左边,默念“至心供养经,当愿众生,生生世世,得闻正法。”第三支香要插在右边,默念“至心供养师,当愿众生,学最上乘,不落邪见。”*
道、经、师,如今他还至心供养着哪一样呢?
皇后殿下为三官大帝绣了三幅锦幡,三官大帝中,天官大帝降祥济民,地官大帝赦罪释冤,水官大帝解厄祛灾。荀靖之将锦幡交给道观中的道长后,道长将锦幡挂在了三位大帝的神龛前。
荀靖之送了一趟锦幡,按照礼仪换了三次华服。送完锦幡后,他觉得有些疲惫,在道观中行走时,他又总是想起乾佑九年的事情,于是没有在清玄观久留。清玄观前的紫丝障一日未撤,被挡在紫丝障外的人们以为高平郡王一直留在道观里——其实荀靖之早就走了。
荀靖之回府邸后,换了便服,去了水目山上的青山幽严寺。
他在清玄观等不来一场雪。他将一个名字藏在了青山幽严寺。
荀靖之去鸡鸣山上的清玄观时,走在紫丝帐里,没有清楚看到山色,当他走在紫丝帐中时,他似乎不只是被和人群分隔开了,他也被隔出了自然山水……一道由权力和地位织出的紫丝帐,将他隔离在一条窄路上。在那条窄路上,他听到自己身上的金银珠玉轻轻碰撞发出的声音,何谓尘累……
荀靖之摘去发冠,只用一支簪子挽起头发,换上一领圆领袍,身上没带任何佩饰,一身轻装离开府邸,去了水目山山中。回南天天气湿闷,山中大石上遍生青苔,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绿色。山中杏花晚开,花瓣摇落,掉在碧石上,如同几片雪屑。
青山幽严寺敲钟时,荀靖之走到了山寺前,清理香灰的僧人看见他,请他入寺。
僧人问荀靖之:“郡王自己来的?”
荀靖之答:“只有我一人。”
僧人说:“郡王,天色暗淡,怕是要下雨,您到寺中坐一坐吧。”
荀靖之说:“多谢,不过我和府中的人说了,我傍晚时就会回去吃晚饭,我要是没回去,他们不肯吃饭,我怕他们久等。”他问僧人:“寺中有香客在么?”
“只有两三位香客,是江北的柏中水大人和他的小仆。”
荀靖之点了点头。柏中水,僧人提起这个名字,他想起擦肩而过的马车上传来的橘花的香气。
僧人说:“郡王,我下山去告诉您府里的人,您在山上多坐一会儿,您进寺吧。这种天气,就算下雨也下不大,可是路滑呀,您多留片刻,不要着急走。我下山,也正好给您拿一把伞回来。”
荀靖之说:“有劳了。”
“郡王客气了。”僧人陪荀靖之进了寺,和管事的僧人说了一声,下山去了。
青山幽严寺中铺着石板,石板两边的空地中生着青草,种有桐树。桐树长得很高,树叶颜色深碧,层层相叠。
去为荀靖之传话的僧人下山不久,小雨飘了起来。雨丝很细,雨小得像雾一般。雨雾染湿了佛殿前黄铜香烛架的飞檐,飞檐下燃着三层红色香烛,几十支红烛垂着红泪,烛光明亮。
荀靖之向佛寺深处走,寺中的僧人向荀靖之问礼,荀靖之一一点头回礼,走进了准提殿。他在回到建业之后,将一粒多伽罗木佛珠供在准提菩萨前,这粒佛珠是他从周敦平的腹中剖出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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