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母亲的头颅。
第五岐站了起来,打算离开了,大概他是打算去找他母亲的头颅了吧。他要踏上一条歧途,开始一场白费力气了。
假房安世说:“师侄,你可真耐得住气。我以为我们再见的时候,一定会拔剑相对,在血中决出胜负……或许我们会打到建业的水沟里,沾上一身泥污,互相扼住对方的脖颈,死不松手。我想着我们都曾在岐山修行,学过同样的剑术,我是前辈,而你是可畏的后辈,我们得领教一次彼此的实力,而我还想领教你的愤怒——你恨极了我,我们会在水沟里拿出毕生绝技,畅快淋漓地决斗。在这一场决斗之后,泥污染血,我的剑将贯穿你的左肩,你的剑在哪里……你的剑落下之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第五岐说:“房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叔’。师叔,我不对你动手,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好心,而是我恨你恨到无以复加,我怕自己打伤了你,让你在接受凌迟之刑时,没等受够一千刀,就断气了——我不能让你早解脱片刻,你不能少捱一刀。”
房安世看向第五岐,说:“一刀?你若恶狠狠打我一顿,定能解气,又何必在意落在我身上的一两刀。”
第五岐回答说:“人在身体无恙时,无法想象痛苦,唯有当痛苦发生、处在痛苦之中,才知道何谓痛苦。房大人,你大可以说自己不怕凌迟的刑罚——你怎么说无关紧要,我只知道你受刑时,一定会疼到痛不欲生,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疼,你欠我的,落在你身上的最后几刀会为我讨回。我希望你记住你在死前经受的疼痛,这是你应受的报应。”
房安世微笑了一下,说:“那我受的报应,其实太少了。如果你非要用善恶来评判我做的事情,那我可谓杀人如麻,做下的恶事重如泰山,而我所得的报应与我所做下的恶相比,轻如鸿毛。”
“我请房大人在受刑时,反复想三件事。”
“哪三件事?”
“第一件事,你不会死在我的剑下或刀下。你希望和我打一场,如果你曾生出你应该死在我的手上的想法,那么我想……你是感到过愧疚的,你曾把死当成你的赎罪。但是你的愿望要落空了。我不会与你交手。你的罪,无处可赎,你的愧疚要始终是愧疚,一丝一毫,不得消减。”
“那你不会后悔吗?还是你是胆怯了,不敢对我动手?我希望与你对打,不是后悔或愧疚,而是想看一看,你我谁是更有武力之人,若我更有强力,我会活下去。你不杀我,我只怕你日后想来,机会在前,你却没能手刃仇人,要在夜里辗转反侧,再也睡不下去。”
“房大人,请你死吧,你死就好,我不在乎我是不是能亲自杀你。非我要杀你,是国人杀你,我不为你弄脏自己的手。我不会辗转反侧。你会辗转反侧,再也睡不下去。第二件事,你不该杀荀淳名全家。”
“哦?”
“你说贺兰奢的右手在你手里,那你应该知道,他右手的拇指少了一截,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拿剑了。”
“你知道这是谁做的?是谁?!我不后悔杀了荀淳名全家,只后悔我不知道是谁削去了兰奢的一截拇指,我后悔我没把他的全家一起杀了,给兰奢陪葬。”
“手指……是我师弟亲自削下的。因为……他不想复仇了。他想放下了。”第五岐说:“房大人,你既然已是房大人,当然不知道兰奢想过什么——他在削指之前,在纸上摁下了拇指的手印,将那张纸烧给了他早已死去的老师。他对自己早已死去的老师说,他要放下杀意了,希望他的老师能在彼岸为他的开悟而点头微笑。我师弟因你和尽宁师姑消失,才最终决定去复仇,而原来你欺骗他,原来他最爱的师姑也是因你而死……你不知道谁削去了我师弟的手指,他哥哥到他死都不知道他少了一截手指。在生命的最后,我师弟不但要死在他最敬仰的人的手里,连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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