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的步摇,母亲身上有浓郁的瑞龙脑香。
宫人贞娘的额角上有一块胎记,牡丹开花的时候,她将牡丹的花瓣贴在额角上遮住胎记,牡丹开败了,母亲入宫看自己时,为贞娘在额角上画了一瓣红色的牡丹花瓣。
宫人竞相在额角描绘牡丹花瓣。
隆正……这是太久太久之前的年号了。
隆正风流,早已随风流散。
他以为他和佛子的缘分起于乾佑,其实早在隆正年间,他们就见过彼此了。
他用目光代替手指,描摹佛子的长相。
如果隆正这个年号长久地持续下去……
他以为世间将迎来一个盛世,而原来这世间有太多阴影与裂痕。二舅……他都已经忘了二舅的长相了。有人离去,就会有人顶上来,母亲去世后,走到了前面的人是二舅。
或许三舅说得没错,没有哀太子,天下没准会更差。或许三舅说错了……
可是没有或许。
乾佑年间,幽州二月的一场雪后,他遇见了第五岐——他用假的身份,过所上的名字是“扬焰”。
扬焰、扬焰。荀靖之默默重复这个名字。
在一场雪里,他遇见一个假名字。
五岐兄年少时,皱眉的时候,眉间会有一个浅浅的“川”字,他的眉毛自年少时就好看。在紫铜佛像之前,他摘下发带,他不只有英气的双眉,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自己在何时动心了呢,是不是就是在紫铜佛像面前?
那是一尊什么佛的塑像,他早就忘了……
他只记得,那次第五岐就在他身边睡过觉了。第五岐说自己累了,需要小睡片刻,请自己为他守一会儿,然后他就真的合上双目睡了。
他看着如今躺着自己身侧的第五岐,心中有一种安稳又夹杂着酸涩的感受。
窗外的天色亮了几分。他看了看天色,在心中估算时辰。
他得去上朝。
他想起之前他住在清玄观里,有一天醒来后,他不想起床,于是就那么躺着,天色一点一点亮了,他看到了波动的水光。
他住的屋外放着一个走水时取水用的大石瓮,日光落在水面上,折在房檐下,所以他看到了有光在波动。他那时觉得水光陪着他,一动一动的,也算有意思,就看了很久……很久……
第五岐就躺在他身侧,他现在不关心窗户底下会不会有闪动的水光了。
山寺中敲了晨钟,门外有人轻轻敲门,然后叫了一声:“郡王。”
门外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郡王?要上朝呀,您该起来了。”
荀靖之小心地从卧榻上坐了起来,披衣走到门前,说:“我知道了,为我在隔壁屋中备水吧,我过去洗漱。”
他回身向榻上看了一眼,粗麻帐子罩住了卧榻,让他看不清榻上的具体情况。然而他知道,佛子的乌黑长发散在了榻上。卧榻上不铺象牙席,只铺普通的草席,但是他觉得那榻很珍贵。
第五岐似乎是醒了,他看到帐子里的人影动了。
第五岐在帐中说:“奉玄?”
“嗯。”荀靖之在帐外应了一声,说:“好友,睡吧,我有事,要先走。”
第五岐似乎是从榻上坐了起来。他问:“去上朝?”
“是。”
第五岐说:“今日陛下会罢朝,不会出现。”
“陛下不上朝吗?”
“嗯,昨天长公主殿下和我说的。上将军去世……陛下会回避几天,不会处理政务。”他的声音带着鼻音,显出了疲惫,他问荀靖之:“吾友要起床了吗?”
“我……”第五岐醒了,荀靖之忽然不想再躺在他身侧了。他……怕自己的心跳声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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