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郡王不蓄家妓歌人,想必郡王不苟言笑,那肯定威严极了。郡王是知音之人,我唱错了,郡王能听出来。我当然要有些紧张。”
“老哥哥,你看你也是三十多岁快四十的人了,按理说也该见惯大场面了。你这话说的,我们郡王是什么人,且不说我们郡王凶不凶,他就算凶,又不欺男霸女,你难道会更怕我们郡王这样的人?况且你不是见过我们郡王嘛——上个月月末的时候,我陪我们郡王赴宴,是高将军的酒筵,我那天见过你。郡王听过你唱曲子,高大人又夸你什么曾经生饿行云饱了行云的,我记得高大人夸你了,这才找的你。”
“响遏行云……郎君过奖了。我已经开始变老了,当年声音好,如今哑了不少,唱不得高调子。”
“能唱就行。啊,我听说你以前住在建业,做过毗陵周家的座上宾,你怎么跑到会稽来了?这里可比不上建业吧。”
“我是在建业住过一阵,后来唱了一句不该唱的曲词,惹恼了人。”
“哟,你唱了什么,可是开了主人的玩笑惹恼了主人?你们这些歌人,有些人偏爱说些戏谑话逗人发笑,但是胆子大的时候,连主人的玩笑都敢开,非得挨了教训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不曾开谁的玩笑。那天唱‘春’字,我唱了一句‘如许伤心家国恨,哪堪客里度春风’①,一位大人说我扫兴,把酒泼到了我身上,说我有一身北风里的尘土气。建业……我不能留在建业了。以前我以为我可以唱一辈子曲子,后来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如以前了,我的心慢慢就冷了,就想来会稽这样的地方攒钱买一小块地,以后不唱歌了,种地。”
“那周家的人是什么小心眼的东西,难不成天天唱‘江南好’吗?好个屁。他周家过得好,我过得不好。你看你过得比我好,还想着买地,我是个仆人,不得自由呢。”家仆说:“不说那些,所以你不是见过我们郡王嘛,我们郡王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歌人说:“我哪里配直接见郡王,我不过是一个嗓子。我和乐人都待在屏风后面,我唱‘但使桃花艳’②,舞女在前面跳舞,她们能看见郡王,我只是隔着屏风看见了郡王的影子。”
歌人见过高平郡王两次,都是在晚上见的,他一直没看清高平郡王的正脸。除了家仆提到的酒筵,歌人还见过高平郡王一次。有一天晚上,在会稽郡首领都尉家门口,他见首领都尉送一个骨像殊绝的年轻男子出来——自然是骨像殊绝,他只看侧影,也觉得对方英气逼人,对方长得定然不丑。
歌人见对方衣饰不凡,穿蓝罗缺胯袍,腰配象牙革带,气质也超群,于是知道他应该是一位大人。侍从牵马过来,那位大人翻身上马,单手拉住了缰绳,身形利落极了,腰身也挺拔。马跑动起来,他衣服上的金线熠熠生辉。歌人以为那位大人是一位武官,后来才知道那是能骑能射的高平郡王。
歌人说:“我在酒席上专心唱歌,只在退下去的时候听见郡王说了一句‘小王不胜酒力’,声音是冷的,郡王说完就没人敢劝酒了。郡王身边的婢女不用倒酒了,直愣愣站着。我看大家都怕郡王。”
家仆说:“老哥哥,我们郡王不爱和外人喝酒罢了。我们郡王的朋友来会稽郡了,郡王白天外出办公,晚上和朋友一起回来了,和朋友在家小酌。可好,偏偏有人不识趣,这时候来了,请郡王明天赴他的宴会。我们郡王说自己有客人,这两天只想在家歇着,婉拒了邀约,结果那人又要结交我们郡王的朋友,郡王这才让我找个歌人过去,你唱支曲子,他喝两杯酒,就把他打发了算了。”
“这位客人确实有些不识趣,郎君可方便告知这是谁么?”
“高将军呗。”
“……”
“他说你唱歌好,我这不是就叫了你嘛。”
“郎君,你早说!!高将军不想见我的。”歌人连忙让人停车。
“嗯?”
“我……嗐呀,前两天我和高将军家厨娘说了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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