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从苇子下钻过,苇丛深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江风吹面,冻得人耳垂发疼。几个士兵念叨着忌讳,不敢深入苇丛扯去红线,高平郡王那天穿了一件银线绣水纹的深蓝色袍子,亲自走进苇丛,拔剑挑断了红线。
高平郡王随身带的剑,剑名叫杀生。一杀多生。
驱魔草人披着锦缎隐藏在苇子里,在远处注视着持剑的高平郡王,看着他的衣袍被风吹饱。矗立的草人来自神魔的世界,它们与建业格格不入,而它们的出现为建业的郊外平添了几分本不该有的诡异氛围。
高平郡王下令割去苇草。
晚上,江边有火烧了起来。红线、驱魔草人、割下的苇子在江边燃烧。江水寒冷,江风吹过时,水面上似乎有呜咽声。
远处的江水倒映着火光,光被水面拉得很长,粼粼波动。守在火堆近处,脸被火光烘热,甚至感到有些烫了,背后却是冷的。阴冷的风不停地吹……
江边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吗。士兵们看着火边的高平郡王,郡王的侧脸被火光照亮。
江上的雾气开始弥漫。
十几个士兵在江边搭起了帷帐,火光的影子在帷帐光滑的布料上跳动。高平郡王说自己今日会在江边过夜,下令士兵明日继续清理苇丛,将结过红线阵的地方的苇子全都割去。他不信苇丛中会有鬼,也不信死人可以爬起来。
狂尸不是鬼,如果高平郡王能遇到狂尸,他会割下它的头颅,将它的头颅放在干枯的白色苇草上,让所有人都看一看进犯建业的下场。
晚上,一个士兵站在高平郡王的帐外守夜。四周寂无人声,只有柴火在燃烧时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他用力倾听四周的声音,想提起自己的注意力,以此对抗困意。天快要亮了,他在等待鸡鸣。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听到江中的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似乎就出现在他的心中,江水隆隆作响,像潮水一般向他扑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想要拔腿就跑,却恐惧得不能发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士兵吓得眼前只剩下了黑暗,他不敢有动作,怕一扭头,就看到鬼或狂尸的脸。
他听见高平郡王说话了,高平郡王说:“睡着了,还是被魇住了?”
士兵心想,完了,鬼变成了高平郡王的声音来了。心跳如擂鼓,他悄悄睁开眼,看见了高平郡王的脸。
高平郡王的脸令士兵想到天上的银月——郡王离他很近,郡王的脸精致好看,气质平和稳静,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士兵盯着高平郡王看,有人咳了一声,郡王的侍从赵弥站在郡王身后,冷着脸正在瞥他。
士兵动了动,忽然反应过来,跪在了地上,说:“……好像是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
高平郡王问:“害怕吗?我看见你皱眉了。”
士兵还年轻,只有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一些少年人的稚气,他说:“有一点,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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