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池竹西还记得在小时候,他和池淮左一起被安澜娅带着去圣厄斯塔什大教堂。安澜娅没有信仰,她带着两个小孩一起特意去到巴黎的教堂只有一个原因,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管风琴之一。
莫扎特曾称管风琴为“乐器之王”,它至今都是规模最庞大的乐器,能发出几乎所有管乐和弦乐的音色。
乐曲响起,整个教堂变成乐器,窗户在颤抖,令人浑身发麻的原始冲击就像被剥开皮肉,有危险的存在即将炸开。
在那时候,池淮左死死捂住池竹西的嘴,不让他哭出声以防被赶出教堂。池竹西拿他哥的衬衣袖口当手帕,眼泪鼻涕直接往上擦。
池淮左破天荒地没骂人,池竹西正纳闷,一抬头看见自己哥哥瞪着眼睛,眼泪也在莫名其妙地往下掉。
兄弟俩,被音乐笼罩着哭泣。
安澜娅没有批评他们的失态,她单纯感叹着自己儿子完全没有继承到她半点艺术细胞。
教堂演奏的女士解释说,管风琴是由冰冷的铜管、音栓、琴键组成的庞大「机械」,气流推进带动音管震动,声音是由共鸣产生的——这也让它的发声方式像极了人类:吸入,震颤,吐息。
它是会呼吸的庞然大物,又并非认知中的生命,所以人们才会为此感到畏惧。
池竹西现在也能听见呼吸,庞大又无法描述的东西从天而降时发出的震颤,命运如衔尾蛇般相连般可怖。心跳、脉搏、还有不知名的响动在身躯里传来回响。最后化为呼吸般的音符,响应着李路达说的每一个字。
“什么时候?”许久后池竹西才低低问,“池樊川是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池淮左也就丁大点儿。”李路达比划了一下,横竖也就到小腿的位置,他停了一两秒,“如果你问的是池樊川和蔡闫什么时候好上的,在你出生前一年。”
“池源就是在那个时候……”
“池源?”李路达挑眉,“是,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池源和你应该一样大。蔡闫在那个时候就卯足了劲想要坐上的池太太位置,她想自己儿子上学的时候就能拥有池家小儿子的身份,所以在给池源上户口的时候把他的年龄改小了,拖延上学时间。加上你是早产儿,你们的「年龄」就是这样拉开的。”
“如果不是池淮左帮忙,安澜娅不可能和池樊川成功离婚。蔡闫……怎么能肯定她能成功?”
“嗯。”李路达点头,“所以蔡闫才来找我帮忙。”
第40章
常青市,城北。
“现在心理医生的钱也太好赚了,妈的,怎么不明抢。”
夏实意有所指,她的视线从池竹西的日记本上挪开,后靠在椅背,抬眼正对着坐在对面的人。
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容岐面色如雪,周围人来人往对他毫无影响。他在回忆昔日的那些对话。
听话的池竹西为了合群拼命掩藏起来的那个声音,有这样的临床表现在前,和自己对话写日记也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容岐一直在强调那个声音是虚假的,放纵池竹西自言自语只会加重他的病。不真正和人交流,他就会陷进自己思维的死胡同,永远也走不出来。
池竹西从他高中开始就再也没和容岐具体讲过和那个声音对话的内容了,他生活中缺席的对话始终没能补全。
不看他的日记完全不会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对外界几乎毫无反应的孩子,他只是不想说,只是不想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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