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韬微微闭了闭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赏罚分明,心中自有成算,岂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傅芝皱眉,“这?里又没?有旁人,师父何必跟我说这?些敷衍人的套话!”
柳文?韬沉默半晌,极轻极缓地叹了口气,“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套话?我本领礼部尚书一职,督查监考原是本分,不过职责所?在罢了,做得好乃理所?应当……”
难道你会因为一个十岁孩子会自己吃饭而对他大加褒奖吗?
不会。
因为这?是应当应分的。
办不好才该罚。
若哪位官员因为老?老?实实完成了本职工作就领了赏,那日后果然真有人立了功,赏无可赏,又当如何?
真要这?么算起来,汪扶风四五年前就该升了!要抱怨叫屈也是他先叫。
傅芝听?了,半晌没?言语。
他也知?道柳文?韬说得对。
但当日殿试经?过已悉数传到他的耳中,师父为了成全陛下心意,着实辛苦良多,对董春,对秦放鹤,对整个董门,也够意思了……如今眼见着外人沾光,自家却连根毛也没?捞着,心中难免忿忿。
“你为师抱不平,为师心领了,”柳文?韬颇有些欣慰的看着弟子,“汪扶风升官本在我意料之中,倒也不算过分。”
天元帝在掌握局势平衡方面做得炉火纯青。
这?些年董春风头正劲,屡屡升官,他的几个弟子基本上?都在原地踏步,正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
便如那汪扶风,当年起点颇高,这?些年办差也十分得力,可不还是在那从四品的谏议大夫上?一待六七年嘛。
不是皇帝不器重他,而是一门之中当师父的风头已经?太盛了,做徒弟的少不得要压一压。
而此番动,一来董春拿下高阁老?,立了功,奈何他本人已升无可升,只好算在弟子身上?。然而为保持平衡,两三年了,汪扶风和庄隐,乃至远在地方的另一个董门弟子都没?动。
如此种种,天元帝心中多少有点亏欠。
二来汪扶风在谏议大夫的位置上?待了太久太久,公?里公?道的说,着实屈才,如今正好借着“教导有方”“天降六元祥瑞”的由头往上?搬一搬,也是为朝廷计,实属寻常。
这?就是师门的力量,也是师门的局限,既有可能因一方太过优秀而另一方惨遭打压,也有可能因另一方的异军突起而带动其余众人。
内中道理,傅芝如何不懂?
只是觉得自家师父在此事也算尽心尽力了,难得做得上?下周全,既成全陛下,又摒弃前嫌相助董门……
可到头来,得了什么呢?
回想这?些年种种,傅芝那张精致的脸上?竟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灰败来。
他向后往椅背中一靠,自嘲道:“陛下,果然是陛下,冷眼瞧着咱们争来斗去……若果然有朝一日咱们不争了,不抢了,他反倒要不放心……”
成与不成,好与不好,皆在他一句话,可上?天,可入地。
柳文?韬一听?,陡然色变,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低声喝道:“大胆!”
傅芝骤然回神,也有些后怕,不过仍只是犟着不肯认错。
他攥了攥拳,哼了声,不说话。
与此同时,秦放鹤才回汪府,进门就看到尚未撤去的香案,又有人喜气洋洋道:“二爷,咱们老?爷升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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