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几人心?中就像倒了酱料罐子,又苦又涩。
“狗日的?……”也不知?谁骂了一句。
其实他们也不知?到底该骂谁。
骂辽人?骂当年将她们赶出来的?百姓?还?是骂这些年视而?不见的?自己??
有人在身上摸了几下,胡乱掏出一块干粮,小心?地递过去,然而?几个孩子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竟抓起地上的?石子疯狂丢过来。
“坏人!”
北星走?过来,面无表情看着王增和韩卫东,“以前,在城里,有人拔掉我们种的?菜,在干粮里藏针……”
甚至就连躲到山林中,也有人进来,肆意破坏她们的?窝棚。
北星不懂,她们这些人都不懂: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她说得?很?慢,每一句、每个字,都像扇在王增脸上的?耳光。
甚至就连韩卫东,也开始躲避那些孩子的?眼睛。
近在咫尺,他却不敢看。
北星完全没?有报仇的?意思,只是看向阿嫖,“你是好人,帮我一下。”
阿嫖想过很?多,但唯独没?想到这个:
北星从窝棚,不对,是她的?家中翻出一块扁圆的?石头,又从颈间骨片项链中取下一片形状奇怪的?骨头。
“我娘,”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坟,“她一辈子都很?想回家,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把她的?骨头送去家乡?”
阿嫖低头,就看见那块石头上有两个暗红的?字:回家。
那颜料的?颜色很?奇怪,味道也很?奇怪,几乎穿透石片,像……
“血,”北星木然道,“她每次想家,就用血在上面写?一次……”
写?的?次数太多,连石头都吸饱了血,根本擦不掉,也洗不去。
某种陌生而?滚烫的?情绪瞬间堵塞了阿嫖的?头颅,简直比棕熊的?攻击更猛烈,冲得?她头晕目眩。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助的?女人,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一遍又一遍用鲜血在石片上倾诉无法出口?的?思乡之情:
“回家……”
“回家……”
“回家……”
但是直到死,她也没?能回家。
阿嫖想说点什么,可鼻梁发涨、喉管发堵,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自己?闷闷问道:“她的?老家,在哪里?”
“北直隶。”北星说。
她指着那一座座坟包,“山西,陕西……”
最后?,北星的?表情甚至有点茫然:
她们有故乡,但是不得?归;
可自己?呢,自己?和这些孩子呢?
我们自认是汉人,可汉人骂我们是杂种,我们的?故乡,又在哪里?
我们这群人,又算什么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阿嫖几乎想将这群人带走?,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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