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知道他素来看重家人,这会儿?说这些?,便是劝慰,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一时伤心在所难免,但万万不可伤及自身。
果然,听见?这些?名字后,秦放鹤的?眼睫抖了抖,主动伸手接过药碗,不必人催促便一饮而尽。
他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头,似乎酸甜苦辣这些?,已经自动隔绝。
“打发人去各处报平安,我无事。”秦放鹤闭上眼,定了定神,满嘴药味刺激得他头脑更?清醒,“帮我更?衣,我要?去送陛下最?后一程。”
国葬规模空前,人数甚众,沿途又有百姓自发送行?,走不快的?。
现在去,还赶得上后面行?礼。
太医急了,“阁老,您眼下可还发着?烧呢!”
最?近他太累了,又伤心过度,以致呕血昏厥,诱发低烧,当下应以保养为要?务。
秦放鹤置若罔闻,阿芙见?了,轻叹一声,对太医摆摆手,亲自扶着?丈夫,帮他将打湿弄脏的?丧服褪下,重新换了套新的?。
堵不如疏,不然恐成终生?遗憾,一辈子的?心结。
后头的?事不必赘述,新君盛和帝见?他强撑病体过去都有些?惊讶,还亲自来慰问,又命太医署好?生?照料云云。
好?容易送葬归来,秦放鹤便支撑不住,终究告了病假。
师门、亲友各处都来探望,别人倒也罢了,唯独汪扶风,秦放鹤十分有愧,几次三番拜托师兄汪淙好?生?照看,不必叫他前来。
汪淙就叹,“他是我亲爹,我自会照看,倒是你,子归啊,你且看顾好?自己吧!”
呕血非同小可,四十多岁的?人了,也该保养啦。
秦放鹤听罢,默然无语。
他告假,自然又是次辅尤峥代行?首辅职责,只是这次的?心境,都截然不同了。
明眼人都看出秦放鹤和傅芝势必要?对上,经过胡靖那一遭,尤峥也熄了争强斗胜的?心,好?像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从容的?老者?。
除最?初秦放鹤病重,闭门谢客那几日,老爷子还是日日来请示、汇报,简直比对胡靖时更?恭敬。
外人见?了,不禁私下感慨,真是流水的?首辅,铁打的?尤峥啊!亏他老人家倒还挺得住。
听说秦放鹤开始见?人,六部各衙门也都陆续派了代表来慰问,有的?见?到了,有的?没见?到。
秦放鹤病着?,冉壹和阿姚返乡未归,许多同僚、朝臣来拜会,阿嫖便代为接待。
她虽为女子,却有大功在身,又是朝廷钦封的?郡君,众人倒也接受良好?。
“阁老如此劳心费神,下官这心里,实在难受……先帝已逝,您可千万要?保重啊!”孟有年落泪道,倒足有七分真心。
当年他曾与秦放鹤一道年假轮值,并在后者?的?鼓励和支持下率先参与对内阁分权,也算有几分香火情?,故而翰林院特派他做代表,前来探望。
“我晓得。”秦放鹤喝了药,才放下碗,孟有年已帮忙端了茶杯过来,不冷不热,正好?漱口。
秦放鹤道有劳,自接了漱口,边擦嘴边道:“实不相瞒,今日见?你,既为公事,也是私情?。”
孟有年一听,忙擦干净脸,“阁老但有吩咐,下官无有不应。”
秦放鹤摆摆手,“说起来也无甚要?紧,劣徒和犬子马上就要?回京,我虽在朝野,但事多繁杂,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你是前辈,该说就说,该骂便骂……旁的?倒也罢了,只一点,不许他们仗势欺人,也不许周围人奉承太过。”
其实就算秦放鹤不刻意嘱咐,翰林院上下也会照看。
故而孟有年一听便笑?了,“这算什么吩咐呢?分内之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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