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出另一把椅子,挨着江少栩坐下。坐的时候一弯身,鬓边的白发便从他耳后簌簌地滑了下来。
江少栩下意识盯着他发丝看,他察觉到了,也跟着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梢儿,然后挑起一缕头发来,眼睛一抬,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心疼了吗?”
江少栩稍稍一愣,紧跟着脸色立马就臭了,蹙着眉抿着嘴,一副很不耐烦又硬邦邦的模样,看着不好惹,但脸颊却慢慢地涨红了。
杜如喜揣着小白貂,眼里带着笑,细细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很轻又很长地叹了口气。
“少栩,你知道我那时最怕的是什么吗?”杜如喜探过身来,试着去攥他的手指尖儿,“毒发的时候,我不清楚我究竟能不能活下来,我其实……很害怕,怕我真的死了,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怕你不在乎。”
江少栩板着眉眼,整个人僵在那儿,没抽手。杜如喜反手一握,牢牢抓住了他的手掌心。
“嗯……是不是很矛盾?我怕我死了,你会内疚会难过,所以我瞒了你。”杜如喜勉强笑了笑,笑容颇有几分苦涩,“我怕你会来找我……更怕你根本不会来找我。”
江少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就闷头闷脑地没言语,只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我七岁那年,爹娘双双病逝,只留下我和姐姐。”杜如喜慢慢地回忆,“其实,半个药谷的人都知道我爹娘的病来得蹊跷,可无一人敢言,只因为……下毒的人是药谷当时的掌权者,人称药老的大长老,也是我的亲大伯。”
没过多久,年幼的杜如喜继任少谷主,药老当着所有人的面,端给他了一杯继任茶。
茶里有跗骨之毒,他明知如此,但不得不喝。药老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又足够听话的傀儡,他若不做这个傀儡,恐怕活不到来年。
中毒之后,他的武功底子便废掉了,从此再不能动用内力,药老就是要他做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身体再是孱弱,可好歹也是活了下来。杜如喜做了少谷主,第一件事便是将姐姐送出了谷,爹娘的血海深仇要报,被架空的药谷实权也要一并夺回来。之后他花了十来年,赌上了全部心血,韬光养晦,一步一棋,终是羽翼渐丰。
“虽然用不了内力,可我也不想真的做一个废人。”杜如喜轻轻摩挲着江少栩的手背,想起什么,笑了一笑,“历代药谷谷主,虽都以医术闻名,可也是世代习武的。我从小跟着爹练功夫,中毒以后……也没有荒废武艺,只不过只能暗中修习。”
江少栩忽然开口:“所以你炼仙人骨,是为了日后能恢复武功,那你为何……”
话尾音并未说完,可杜如喜也不需要他将话说完。
“少栩,你还记得吗,你我第一次相遇,是我十八岁那一年。”说起十八岁,杜如喜似是记起了什么,浅浅地笑了笑,“那年我在谷外办事,一直被药老的人跟踪,姐姐便让你来送我回谷,护我安全。我没见过你,便问姐姐你的样貌,姐姐的性格你也知道,话从不肯多说半句。她只说你穿白衣,可重华的人皆穿白衣,我再问,她只说了一句——‘你见到便知’。”
十八岁的杜如喜站在树下的阴凉处,静静地看着巷子口,等待和自己同行的人露面。
街旁的小巷子口,熙熙攘攘,人不算少。原本安静的街尾,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知谁家的马儿受了惊吓,撒开蹄子冲向街道当中,吓得路人们纷纷躲闪。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