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对方这幅孩童般绝望而魔怔的模样:“她明明只是想去买个冰淇淋,我明明只走在她身后几步……为什么,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有一个疯子突然拿着菜刀冲出来,为什么对方会直直奔着语糯而来,为什么他那么好、那么可爱的语糯上一秒还在叫着他“爸爸”,下一秒就会被一刀砍中,连肠子都被拉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被砍中的不是别人……为什么被砍中的不是他自己。
那兵荒马乱的一夜像是一把悬于半空中的刀刃,在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宣告语糯抢救无效死亡时猝然落下,将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砸得支离破碎。
语糯死得太过突然,接下来的一切,开具死亡证明、送尸体去殡仪馆、火化尸体……全都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人的脚飘飘悠悠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实感。
直到一周之后,孙宁抱着骨灰盒回到家里,她下意识敲了敲语糯的房门,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在门口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地推开了那扇门。
面前的房间似乎还和以前一样,粉色的窗帘,樱桃形状的壁灯,桌子上还放着两本看了一半的故事书和一支没盖笔帽的笔。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板着脸告诉语糯,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收好,然后小姑娘就会吐吐舌头,把书本和笔都摆正,下次依旧再犯。
可是却好像又哪里都不一样了。
冰冷的床单、空荡荡的桌椅,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再给她回应,那个每次都要皱着眉跟她说“妈妈,你进我房间怎么又忘了敲门”的女孩,再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她赌气了。
直到那一刻,孙宁似乎才从一个漫长的噩梦里醒了过来,一脚踏入了现实的深渊。
她看着怀里的骨灰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的语糯已经从一个会说会笑的女孩,变成了一堆没有温度的粉末。
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人为安排,那个杀死了语糯的男人居然是他们村的人。最后经警方检测后证明,那人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不用遭受任何法律的制裁。
但沈淮珏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像疯了一样坚定地指认那个叫阿乙的男人撒谎,说他的疯病是装出来的。
可是不论医院复检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所谓的凶手,真的就是一个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疯子。
他只是一时发病,而他们的女儿也只是一时不幸,所以就那样被他提刀砍死了。
但沈淮珏依旧不信。
警方和医院查不出问题,他就自己去查,他辞去了体面的工作,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每天魔怔了似的投入到这个案子里。
起初的一天,两天,还有人同情他;一个月,两个月后,开始渐渐有人在背后议论;直到半年后沈淮珏还陷在这件事情里,他于是慢慢地,慢慢地也变成了同村人口中的“疯子”。
孙宁把丈夫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看着他从意气风发逐渐走向憔悴疯魔,可是她却没有任何话能劝——因为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在语糯惨死、凶手又逍遥法外后,她何尝不是一堆只能勉强披着正常人的皮,行走世间的骨架。
——何况沈淮珏是亲眼看着语糯被那个人一刀刀活生生砍死的。
她原本平凡却美满的人生像是被定格在了准备做红烧鱼的那个晚上,等到想要再次往前走的时候,锅里只剩下了一块看不出原貌的狼藉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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