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当身后的脚步声再次逼近时,秦夺的手臂又松了一下,又一块碎骨头从缝隙间掉落在地。
他怀中的骨头一路跑一路掉,追在身后的阿甲便跟着一路跑一路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在远近之间拉扯着,始终保持着一个堪堪安全的范围。
刮过耳畔的风猎猎作响,秦夺整个背部都已经被血液和汗液浸湿,喉咙里全是铁腥气。终于,在他怀里只剩下最后一副主体的骨架时,那座高耸的水塔也已经近在眼前。
他面前是一大片碧绿的田地,再远处白色的芦苇荡向着旷野蔓延,一条水流湍急的河从芦苇荡间穿过,而那座水塔就耸立在芦苇丛中。
秦夺奔跑的身影没入芦苇荡里,旷野的风吹起大片芦花,鲜红的血液从后背的伤口中不断滴落,染红飘荡的芦苇。他一口气跑到了水塔之下,身后阿甲扒开遮挡视野的芦苇丛,一步不落地跟了上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米,秦夺深吸一口气,将阿乙的骨架夹在腋下,握住水塔一侧的栏杆,顺着纯白的水塔向上攀爬而去。
他的手上和腿上都是刚才在山林间奔跑时被树枝划破的细小伤口,汗水不断从起伏的肩胛骨间淌下,最终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整个背脊湿成一片。
水塔距离地面大约二十米处有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有一扇小门,门内的台阶可以直通水塔顶部,而秦夺的最终目标,就是那里。
顺着这种金属爬梯往上爬并不难,难的是秦夺要在保证速度的同时不让怀里阿乙的骸骨掉下去。
在他艰难地爬到将近十米处时,只听下方传来“砰!”一声巨响,阿甲巨大的身躯猛地撞在了水塔上!
阿甲笨重的身形并不适合这种攀爬,只能不断地撞击水塔,企图将壁虎一般向上爬行的秦夺震落下来。
秦夺的身形随着他的撞击一晃,右手紧紧抓住了扶杆,脚掌发力,整个人牢牢稳在了水塔之上,继续向上爬去。
十米、五米、三米……
他与平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下方来自阿甲的摇晃与撞击也越发激烈,秦夺紧咬牙关,眼看就要够到上方的平台,就在这时,阿甲突然后退数步,一阵助跑后重重朝着水塔撞了过来!
“轰——!”
身下的爬梯明显地震动了一下,秦夺脚底一滑,左脚随着这次震动一脚踩空,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他的手拼尽全力往上伸去,终于在整个人摔下去之前,右手的四根手指狠狠扒住了平台的边缘!
“呼、呼……”
他大口喘着粗气,手臂青筋暴起,低骂了一声后,用那只手撑着身体的重量,在下一记撞击到来前,硬生生把自己撑到了平台上。
他将阿乙的骸骨往身旁一放,靠着门精疲力竭地喘息着。肺部和手臂已经疼到快要麻木,他在喘息的间隙垂下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塔下的阿甲。
意识到撞击已经对秦夺无用后,阿甲停下了一切动作,站在塔下愤怒地仰望着靠坐在平台上的秦夺。一人一怪四目相对,阿甲焦躁地嘶吼了一声,目光转到了放在秦夺身旁的那副骨架上。
他已经捡齐了阿乙的脑袋、手臂和两条腿,现在就只差最后那一部分,就可以把阿乙重新凑齐了。
阿甲虽然很多事都不懂,但他知道,现在被放在秦夺身边的那部分骨头,是用来装心脏的。
是身体上最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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