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的大宅子,但最后祝引川还是带着他离开了老家。
祝引川没说过,但祝弃霜知道这是为了他——是他生来克走了父母,还让哥哥在这世上变得孑然一身。
弃,为抛弃。
霜者,天之所以杀也。
祝引川也只是个半大少年,一手抱着瘦弱得像个小猴子似的祝弃霜,一手提着没几件的行李,离开了所有亲人,来到了南边最繁华的城市。
十六岁的长溪大学少年班学生祝引川,孤身一人带着他漂亮到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可爱弟弟,是老式居民楼里少见的新鲜人物,难免成为邻居间茶余饭后的闲谈。
祝引川很优秀,优秀到让别人的诋毁也显得不堪一击,因此祝弃霜看到的永远是他身上堆不下的赞誉。
祝引川挣钱养家,每天变着花样为他做饭,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祝弃霜想不出祝引川有哪里不好,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祝弃霜知道自己没哥哥那么聪明,也没哥哥那么厉害,甚至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祝引川八面玲珑,谁都能应付两句,是街坊邻居眼中的模范生,与之相反的是祝引川这个弟弟,虽然长得漂亮,却像一尊小神像似的,没什么鲜活气。
无论街坊邻居怎么逗弄他,他都不说话,也不吃邻居给的东西,只有看到哥哥才有些反应。
如果只是这些,祝弃霜只是个看上去有些自闭羞涩的小孩。
直到小区前那场车祸发生。
警戒线拉得很长,负责清理的人员将现场围成一个圈,足以见画面有多惨烈。
祝引川回来,一眼看见了坐在路旁的祝弃霜,孩童的眼神穿过人堆,平淡地望向路中间被围起来的残垣,血迹从警察的脚下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在惊呼尖叫,他却没有移开视线,仿佛面前不是血腥飞溅的残肢,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车水马龙。
小孩坐在离马路不远的地方,并不引人瞩目,祝引川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小霜,你一直在这里吗?”祝引川问他。
祝弃霜试探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通过哥哥眼里的态度决定回答,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目睹了全程。
祝引川没有责怪他,只是把他抱起来,问了他一句话。
祝弃霜将脑袋埋在哥哥脖颈间,想了很久才回答:“死亡是应该害怕的东西吗?”
祝引川暖暖的手不轻不重地抚过他的头发,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柔又清澈:“人生唯一的恐惧,就是对死亡的恐惧。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孩懵懂地说道:“我不懂。”
祝引川将他抱得紧了一点:“小霜,我害怕死亡,就像害怕你会死去那样。”
路灯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只有一个,被抱在怀里的男孩仍然不明白,但又仿佛明白了,稚气地将额头抵在了哥哥的脸颊旁蹭了蹭:“我不会死的,我和哥哥一样,我也害怕哥哥死掉。”
但他还不够明白,祝引川还是带着他来看病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说,他的大脑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但祝引川说,没关系。
哥哥每天都在出门打工,有时不回来、有时很晚回来,他知道在这无数高楼大厦中,往来不息的人流里,一个温暖的屋子、一桌温暖的饭菜,他享受的所有物质基础,都需要实打实的钱财交换。
所以他要做乖巧听话的孩子——和别的任何一个孩子那样,观察别的人的神情,观察他人的反应,在适当的场合说出适当的话、做出恰当的反应,做一个不会让哥哥担心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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